不怪我如此害怕,思来想去,我都觉得那不幸罹难的鸽子是师父的。
但师父大人的怒气我着实承受不起。
我在青苗山十年,我家懒惰的师父大人其实也就“教导”过我寥寥三次。
一次是我年幼时懵懂无知,把师父种菜的田地当成天然练武场。
毕竟那一块一根草都没有,较之周围便显得格外平整打眼。
于是我挥着仓卿在那处酣畅淋漓一番……
师父见我收了剑,先是面无表情赞扬了我几句,随即提起锄头说要指导我。
那次“指导”过后,时婆婆急匆匆跑来抱我回家,我卧床整整五日!
第二次是我和时婆婆外出,因一时冲动在道旁捡了一个伤痕累累的小乞丐。
当那小乞丐清醒过来,呼哧呼哧风卷残云扫荡完我们三人的午饭后,饿着肚子的师父面无表情夸奖了我的美德,拖着饿着肚子的我到一个隐蔽的角落,说要“教导”我高深武学。
自然,“教导”过后我又卧床五日!
而那小乞丐汤足饭饱之后,仰着一张脏兮兮的小脸蛋笑眯眯叫了师父几句“仙女姐姐”。
师父一高兴,拿着给我止血的药材对小乞丐说,“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徒儿,师父给你赐名‘白芨’。”
第三次,我至今想起来仍是心颤。
那日上午师父随意教了我一套招式,她行云流水演示过后就拖着锄头种草去了。
我拿着仓卿愣愣不知如何下手,夫子恰巧路过,随口指点一二,我恍悟,剑光闪烁间,我学会了那套剑法。
那时我还太过年幼无知,回去后兴冲冲跟师父汇报一番,师父俏颜一转,我只觉冬风萧瑟,刮得我全身都打颤。
师父冷着脸夸我聪明机智,随即说要同我“比试”,“比试”过后,我卧床整整十日!
我回忆起往事,抖着腿进了家门,时婆婆正在摆碗筷,白芨抓着一块红烧肉便要放进嘴里,然不见师父的影子。
白芨吃了肉,见到我道,“师姐,该吃饭了,时婆婆做了红烧肉,可香了。”
时婆婆出去端米饭,见了我道,“术儿,去唤你师父回来吃饭。”
我刚刚站稳又是一个趔趄,扶着门框讪讪笑着。
白芨迅速将手放到背后,朝外甜甜喊道,“师父姐姐,您回来了!我给您打水洗手!”
啧啧啧,白芨这臭小子果真“奸诈”无比,美其名曰“给师父打水洗手”,其实就是为了抹去他偷吃红烧肉的“罪证”!
嗯……看来我若要瞒过信鸽的事情,也得发一点力才行。
我定下心,扭头便见我家风姿绰约风华绝代的师父拖着锄头袅袅归来,素色衣裙边角袖口沾着些微黄土,鬓角几缕发丝略显散乱,额头甚至渗出些微汗珠来。
好一个喜爱人间烟火务农而归的仙子啊!
于是,我跑过去笑着接过锄头放置一边,抢过白芨手中的水盆放在架上,拎起帕子递给师父。
学着白芨的样子,极尽我拍马屁的智慧,“师父啊,方才徒儿路过药田,发现您‘亲手’所种的药草茂盛得很,都有白芨这么高了!您种得可真好!”
我看着师父俏颜大展,便知这马屁怕到位了。
没有什么是比夸师父种植技术更能让她凤颜大悦之事了。
如果有,定是夫子吃瘪的糗事!
饭毕,师父本欲起身,但好似想起什么来,对时婆婆道,“时姨,今日可有见到一只信鸽?”
娘耶!
我猛然起身,险些打翻饭碗,好在我反应快,脚尖一旋接住,成功引来三人探究的目光。
我用讪笑掩饰此刻的慌张,时婆婆及时开口转移注意力。
“倒是不曾见过。”
自然不曾见过,那信鸽早已入了夫子腹中!
师父不疑有他,“哦,那想必还没到。”
我伸手拿回脚尖的碗放置桌上,师父似乎又想起什么来,温和得看看白芨又看看我道,“术儿,方才我看你吃得并不多。”
能吃得多吗?
眼下我担心信鸽一事被师父发现,已然是食不知味食不下咽啊!
“呵呵呵……师父,我……我不饿。”
师父严厉道,“不饿?今日你练功一早上怎会不饿?方才我回来时,见西边的炊烟有些大,你是不是又同那男人去吃烤肉了?”
我连忙摇头解释,“不是不是!我今早去找夫子指点三思斩,然夫子还不曾回来,便在他院内演示了一遍,我哪里晓得夫子的破草屋那么容易点燃,所以……所以……”
我看着他三人愣愣盯着我,有些讲不下去了。
时婆婆帮我接下去,“所以你这回不是拆了他的屋子,而是烧了?”
我讪笑着点头。
白芨跳过来,“师姐威武!这武功好生厉害!我也要学!”
我甩开白芨,弱弱看着师父,生怕我去找夫子指点武学这一事触她逆鳞,毕竟我那第三次被师父“教导”可是卧床整整十日,整整十日啊!
可去找夫子这事算是师父默认的。
自那次“比试”得我卧床十日后,我确实好一阵没去找夫子,然练武时一有不懂便跑到田地里问师父。
在我第十次怀着求知热情横跑过师父那几分光秃秃的田地后,师父终于拎着我飞落田埂,不耐烦道,“得得得,以后你爱找谁找谁,莫要来问我了!”
我看不透师父那张美颜此刻的神色,嚅嗫着不知如何解释,“师父……”
师父眸光一转,又问我,“烧的干净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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