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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回身,秋风扫过,黑发迎风而舞,广袖翩飞,搭配上夫子那张淡眉顺目的脸,我脑海蓦然跳出“仙风道骨”四个字。

然夫子左手拎着的那只兔子着实有些打我脸,我万万没想到,这世间竟真有如此蠢笨的兔子。

我拎着白芨跟着夫子去青苗山西边草庐蹭了一顿烤兔肉,尔后与夫子道别,夫子听闻我将去省思城参加武林会一点都不惊讶,装出一副半仙的样子说他早知如此。

我原以为夫子会神秘兮兮遮遮掩掩,不想他坦诚得很,抹了一把嘴角的油便道,“压箱底的功夫都拿出来了,她已教无可教了。”

夫子所说的便是三思斩,虽说我已经学完师父所能教的所有武学,但我一点都得意不起来,昨晚陪师父“练练”时,我总算看清自己与师父的差距。

“你已勉强出师,外边那些债她自己讨不回来,自然得你这个做徒弟的去帮她讨。”

白芨扔掉骨头,眨眨眼,好奇问道,“夫子大叔,谁欠师父姐姐钱了?欠多少?这么久没还得有好多利息了吧?”

“白芨,我觉得你有必要到我的课堂学一下称呼礼仪。”

夫子和白芨二人就这个称呼问题认真“讨论”起来,我并未理会,脑中还回旋着方才夫子的话,直觉告诉我,“外边那些债”不止三残剑那么简单,原本要下山的兴奋心情也因此变得有些沉重。

白芨小狐狸毕竟斗不过夫子老狐狸,夫子正儿八经得教白芨称呼礼仪,“我与你师父同辈,你既然叫你师父为姐姐,那应唤我为夫子哥哥……”

我心下鄙视一番夫子厚颜无耻,一偏头,但见白芨神情认真,不禁有些狐疑。

“好了,兔子吃完了,称呼礼仪也教完了,你们两个小兔崽子速速从我眼前消失。”

白芨恭敬朝夫子行了一个学生礼,还酸不拉唧说了句,“学生告退。”

夫子叫住我,目光意味难明,“术儿,记住夫子的话,下山莫要用三思斩……若实非无奈,切记收招前收回两分力!”

我歪着头想了想,手又有点痒,夫子看出我意图,急急招手赶我二人走,“赶紧走赶紧走!我这草屋还要住呢!”

我忍着恶寒见夫子伸出手满脸慈爱地揉揉白芨头顶,连忙拽着白芨离去。

这小子,师父的凤威之下都不曾如此老实,在夫子面前怎乖巧得像只幼猫一般?

“莫非,方才趁我神游之际,你与那老狐狸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协议?”

“师姐,你怎能唤夫子哥哥为老狐狸呢?”

“夫子……哥哥?白芨小兄弟你中邪了吗?”

“师姐,我去爬山练轻功去了……”白芨说着身形一展,人影越发小,不过一会儿便隐入树林不见踪影。

这……这究竟是怎么了?师父午间唤我不“比试”“教导”了,兔子初秋爬山顶冻死了,夫子一本正经教学了,就连白芨这臭小子都不调皮而越发乖巧了。

有问题!很有问题!!

一顿烤兔肉撑得我睡不下午觉,闲着无事,我边自行寻了一个光秃处又行了一遍三思斩,待收了剑,我看着周身十尺残地,这才想起又忘了询问夫子如何收力之事。

我本想再去一趟草庐,转念一想,明日一早便要下山,不如从省思城回来后再问,反正练就这三思斩不急于一时。

天色尚早,思及时婆婆年事渐高,白芨年龄尚幼,而师父又极为懒散从不下山,还是去北斗村多换点米粮来较好。

待我回来时已是傍晚,晚饭毕,师父象征性询问了白芨的功课便打发白芨回房了,我本想帮着时婆婆收拾完后回房收拾,却被师父叫住了。

“术儿。”师父今日格外温柔,这一声“术儿”叫得我心尖儿都打颤,难不成又有什么幺蛾子?

“术儿,出门在外,莫要抹黑了青苗山的面子。”

青苗山上上下下也就五个人,时婆婆不爱面子,白芨更是不知面子为何物,而夫子和师父全然没有面子可言,硬要说面子,恐怕也只有我勉强要点了。

“师父,您的意思是?”

师父秀眉一挑,凉凉看我一眼,不再继续这个面子话题,这让我不得不以为师父方才那句话纯属不知如何开口而胡诌的。

“唔……是这样,你此去时日不短,少说也得个把两个月,芨儿的功课安排好了吗?”

今年靠着夫子夜夜不辞辛苦的劳作,师父那两分药田即将迎来丰收,以师父大人对种植的热忱,她自然顾不上白芨。

“师父,白芨究竟是您徒儿还是我徒儿?”

师父秀眉一皱,我暗叫不好,连忙道,“我这就去安排,保准让那小子整日沉浸在武学的海洋中无暇其他,绝对不会让他打扰您!”

说罢,在师父那两道凉凉目光逼视下闪身进了厨房。

与时婆婆一同收拾完,我又去了一趟白芨房里,那小子蒙着头躲在被窝不愿出来,我只得隔着被窝嘱咐他几句。

第二日,迎着第一缕晨光,我并未叫醒他们,背上行囊踏上下山之路。

快行至山脚时,我见那条羊肠小道的尽头有一个小小身影。

初秋的清晨微凉,白芨穿着单衣迎着秋风站立,我不禁有些怅然,不舍情绪越发浓烈,甚至压制了我出门的兴奋。

行至近前,我张了张口,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说些什么。

好在白芨率先开口打破沉默,“我……我就是觉得从山脚爬到山顶效果要比从家里爬要好……”

我抬高手揉揉白芨头顶,他实在长得太快,眼看就要与我一样高了。

“臭小子……”

“那……师姐,你走吧,我……爬山了。”

我不忍看白芨微红的眼眶,凉风习习,吹胀我二人身上衣裳,原本圆润的白芨竟显得有些单薄。

我率先抬脚,胳膊擦过白芨肩头,才走几步,只闻身后白芨快速道,“师姐,早些回来。”

当我再回头时,白芨已然施展身法往山上爬,我见那个身影越来越小,竟有一种一去再难回的错觉。

我返身,朝着北斗村行进,再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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