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荇院中,春暖花开,一片春意盎然。然而,姜棽却没有什么心情欣赏。无它,姜棽坐在海棠树下的石椅上,手中正绣着松鹤延年的图案。一旁的石桌上摆放的山水画可谓是将“峰峦浑厚,气势雄强”的自然山水的宏伟面貌体现得淋漓尽致。画中一半为巍峨高耸的山体,高山仰止,壮气夺人。山顶丛林茂盛,山谷深处一瀑如线,飞流百丈,山峰下巨岩突兀、林木挺拔。看看画中的山水,姜棽心中真是叫苦连天,原本她只打算做两身简单的衣裳,没想做这么复杂的披风的。她没想到外祖母一听说她要绣山水,就送来了一幅山水画。她本可以拒绝的,可这画中的山石瀑布从林实在太过扣人心弦了。虽然意境比那些风光无限的画显得太过单调,但是其中的风景仿佛真的一般,只一眼,便让人如临其境,她实在是舍不得拱手让人。
原本只要仔细一些,费上些心力也不是什么难事,但谁让她喜欢找事。为了增加一些飘渺丰富之感,她特意又在心中添上了“山水云山雾绕”与“晨光朝霞初生”的景象。
这样的图案十分美丽,却不大适合绣在其它东西上面了,披风绣面广,才不会辜负了这样的美景。
她重新挑了一匹精白的布料,为了让图案如意想中的栩栩如生,她要用到的颜色,针法更是不计其数。好在,她是二十年没做绣活,那些针法她没忘,不然……
用荷包练手时,她就开始后悔了,一个简单的荷包,就这么费心费力,那么难的一件披风她怎么受得住。她本来想绣个披风再打几个络子就行了,其它的丫鬟帮着绣完也就是了,可太子送来的十二对聘雁让她改了主意,不管什么原因,他可是亲力亲为,没让人代劳……想着,姜棽心中有些柔软,如果这样,她还想着敷衍,那岂不是……姜棽不由得摸了一下心,她还是有良心的!
放弃原本的想法,她想在告吉之前把披风和一整套衣袍、鞋袜、荷包、络子做完是不可能了,连披风都做不完!单把衣袍裁剪缝起来倒是可以,但也太寒碜了。索性重新设计了一个松鹤延年的荷包,为了生动些,她用松柏绿、青葱、葱青、青翠、草绿、殷红、胭脂、赤、绯红、妃色……过渡之外,她还以套针、戗针、盘针、施毛针等针法刺绣各种物象,各尽其妙。
“姑娘,歇会吧。”秦嬷嬷媏了一碗燕窝放在桌上,轻声地说道。
闻言,姜棽放下绣花绷子,丫鬟见势给她揉了揉肩。姜棽端起了燕窝,细细品味,秦嬷嬷是外祖母给她的,做事果然极为周全。
姜棽看了眼绣花绷子,刺绣费眼,秦嬷嬷一天只许她做三个时辰,每做上半个时辰还要歇会。但饶是如此,七天的功夫下来,也做了大半。
真是累啊,姜棽心有余悸,下次绝不做这么复杂的。她争取今天把荷包做好,努力在三个月内把那一整套的衣裳做完。
喝完了燕窝,姜棽捧起绣花绷子,才绣了两针,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姜棽手一抖,细微的针尖便刺破了手指,一滴殷红的血珠冒了出来,青苹惊呼出声。
秦嬷嬷神色一凛,说道:“还不给姑娘包扎伤口。”
“不用。”姜棽用帕子把手指头上的血珠擦干,便不在意地继续绣图。被针刺了一下而已,没必要那么矫情,前世她什么伤没受过,血流成河也是见过的。
五姑娘身上不愧流着萧家的血,不似那些个娇弱的姑娘,秦嬷嬷心中感慨。继而便怒喝道:“咋咋乎乎的,谁这么没规矩?”姑娘的好日子谁这么不知趣。
青萝小声的开口:“奴婢去瞧瞧。”
姜棽点头应了。
不一会儿,青萝脸色怪异的回来了。青萝行了礼,方才开口:“姑娘,是七姑娘。”青萝有些不舒服,自家姑娘的好日子,七姑娘那副样子是要干嘛?
“算了,把人带过来问清楚也就是了。”
秦嬷嬷听着姜棽的话,不敢苟同。但她明白自己的本份,不会越了规矩。
姜梒一身狼狈,低着头抽抽噎噎的,待走到姜棽跟前,头也抬了起来。姜棽仔细打量着姜梒,头发凌乱了几分,双眼红肿,里面充斥着泪水,就好像受了什么巨大的委屈似的,鼻子红红的,下唇咬出了血。
姜梒咬着下唇,欲言又止的看着姜棽。
姜棽没开囗,只是让人去弄了热水来,然后便认真的绣着荷包。海棠树下一片寂静,只听见风拂过树梢的声音,阳光透过海棠树的缝隙,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姜梒由丫鬟服侍净了面,可姜梒的眼睛还是有些红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两刻钟后,姜棽放下绣绷,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荷包的图案己经差不多绣完了,剩下的只需要缝起来就大功告成了。本来她是打算午膳前把荷包绣完的,但旁边有人一直耷拉着脸,她也不好当做没看见。
早在姜梒进来的时候,她就让青茉去请二姐姐了。她没问姜梒发生什么事了,左不过就是那点事,她问了又能怎样?二姐姐都没有资格插手,她能怎么办?虽说父亲是穆国公府的当家人,但在父母皆在的情况下,也不好越父母插手兄弟的家事,更别说她了。
姜槿一来,便让身边的婆子“送”姜梒回去。看着姜棽不在意的模样,姜槿松了口气。这些日子,姜梒有些不好过,她是知道的,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姜梒居然能闹到妹妹这儿来,还偏偏挑在今天,当时她唯恐妹妹会坏了好心情。好在……
“姐姐,你要留下用膳吗?”姜棽笑吟吟的询问姜槿。
到用膳时间还早,不过……姜槿还是点点头应了,起身进了云烟厅。
看着桌上的菜,姜槿差点没咬了舌头。只见桌上摆满了香菇、平菇、松茸、鸡枞……全是生菜。姜槿似乎想到什么,嘴角弯了弯,朝姜棽眨眼,看着姜棽点头,随即默契的随着丫鬟去了院子。
院子里摆着一只处理好的乳猪,婆子们也弄好了柴火。姜棽便让丫鬟把菜灌进猪腹内,再放入葱段、姜片……并用精盐搓擦入味,猪腿内侧的刀口处,用调料和盐入味,再刷上酱料,便放在架上烤制。
不一会,院中就香气四溢,让人垂涎欲滴。直到猪皮烤致黄红酥脆,肉质嫩熟时才把肉片下。配上菜,卷上烤好的饼子,那味道真叫人欲罢不能。
姜槿一连吃了好几个,末了,用帕子拭了嘴角,方才不紧不慢的开口:“若是冬日里头,烤上肉再配上羊肉锅子那才叫一绝呢。”
每逢冬季,她都会去庄子上住上一些时日,庄子上野味不少,配上暖锅,十分养人。姜棽想着,心中也暖暖的,但一想到母亲,姜棽不由有些委屈的开囗:“二姐姐,我娘何时才能回来?”都一个多月了,她对这些人的做法为什么看不懂?
姜槿让院中的丫鬟婆子都退下,只留了几个心腹,才气定神闲的说道:“正想晚些告诉你的,大伯母昨儿晚上送信回来,说人已经找到了。既是如此,大伯母应该快回来了。”
姜棽“……”她该说些什么才好?她娘要真在那陕州那地方待上一年半载,她不痛快。可这么快……这其中不会真有什么问题吧?人是真的吧?
看着姜棽不可思议的样子,兼从小一起长大,姜槿如何不明白。其实她心里也没底,但这是不是真的,大伯母说了不算,大伯说了也不算,连四叔他们说了都不算,须得“证据”和祖父说了才算。她打定主意不管这事,但终究是自家姐妹,她又不是铁石心肠,如何能无动于衷,她是衷心希望找到的是真的,堂妹能享受到这一切。也希望四房一家人可以团聚,这是再好不过的事,只是她不是天真不谙世事的闺阁少女,她明白,有些事你可以抱有希望,但不可以强求。同样的道理,祖父他们也明白。
想到这儿,姜槿苦笑,她明白他们的想法。当时她不明白,但过去近两个月了,若她还想不明白,那就枉费了姜家对她这么多年的教导。那天他们的决定看似荒唐,实则暗含深意。若是人找回来,那自然皆大欢喜,若人没了,那便是用那天的说辞盖棺定论,只说人没福气。再把姜梒嫁出去,一切便尘埃落定。
姜槿抿唇,“是非黑白,今天晚上就能明白了。”祖父把五弟和六弟都叫了回来,大约就是这两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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