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太爷真没想这么多,“榅”同“运”读来相似,他只是希望这孙女苦尽甘来,以后能有好运气。这会看来,确实不妥,但他着实不想管这些事,遂只道:“四房明天是一定要搬出去的。其他的,让你大哥他们做主就是。”
姜程明白,这是姜老太爷的底线,虽然无奈,但也只能应声。
所有人都一片哗然,但姜老太爷话己经撂下,所有人也只能收拾东西。二房己经搬了出去,而三房也还好,姜焕姜柠无所谓,姜梓还小。四房就不同了,尤其是对季氏而言,简直是晴天霹雳。四房跟二房可不同,姜秞不过五品官,离开了国公府,她的烿哥儿怎么办?烿哥儿可是她唯一的儿子!
“八姑娘就名棻吧,等会我让人去上族谱。至于其他的,内宅的事由夫人做主。”姜秉给姜棻取了名字,就准备让人去上族谱。
“棻姐儿才刚回来,母亲她们还未见过,暂时就留在穆国公府。”季氏没有半分不舍的开口,有姜棻在,梒姐儿也不能心平气和的养伤。再说,她也是为了她好,留在国公府说不定能得个好亲事,“待过段时间,我再接她回去。”
萧氏看了眼紧紧攥着她衣裳惶惶不安的姜棻,再看着季氏的态度,不由心软:“棻姐儿,你想留在这儿吗?”姜棻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在兴宁县她问她可还有什么要做的,她犹豫了许久,才小心翼翼的提出想报答一下帮助过她的村民。出淤泥而不染,撇开仪态、规矩来说,她对这孩子的品性倒是十分认可。想着普通人家,银钱多了未必是好事,于是让人采买了几大车的腌肉、布匹、一些碎银子让她去谢恩……
四弟妹若真在乎这个女儿,公爹当年那样反对她回娘家她都能反抗。而如今,她若有心,便是不能去,也该时时写信询问,或派亲信前去。如今见面不该失望,更不该只想着儿子的前程。
如果是她,女儿遭了这样的罪,怕是恨不得把一切都给她,小心呵护。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受半点苦。更做不到为了假货,再委屈自己的女儿,把自己的女儿推到别人那儿去。伯母再亲能有亲娘亲吗?为了害她骨肉分离的仇人之女委屈自己的女儿,季氏是怎么想的?姜棻知道了又会怎么想?这是把她的伤疤生生揭开,再往上面抹盐!
而失望?更是可笑!姜棻如今的模样谁造的孽?她有什么资格去失望?以这四弟妹的态度,这些事情,怕是会迁怒于这侄女,左右穆国公府不至于容不下一个姑娘,小事一桩,何必叫一个苦命的姑娘活得那么难堪。
姜棻咬着下唇,看着季氏的模样,一棵心仿佛被浸在在冰水中。这么多年寄人篱下的日子,察言观色的本事她早就烂熟于心了,这个母亲似乎不太喜欢她……
姜棻躲在了萧氏身后,只是沉默不语。但所有人都明白了她的决定。
季氏仿佛松了口气,轻松的说着:“那就劳烦大嫂了。”
萧氏似乎是看不得季氏得偿所愿似的模样,看着姜樱缓缓开口:“棻姐儿一个人也孤单,倒不如你也留下来,左右都是亲姐妹,想必更能贴心一些。”萧氏冷笑,季氏是指望不上什么了。但姜棻不可能留在穆国公府太久,早晚都是要回她父母身边的。姜樱留下来,与姜棻多相处,有了感情,以后自然会多照应着她一些。
“到底还是大嫂想得周全,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到底比旁人亲近。”不待季氏反对,谢氏直接把话落实了。
萧氏让姜樱带姜棻去了碧落院后,谢氏就拉着萧氏……
各类瓜果蔓藤开始快速生长。初夏的天气,尚未炽热,真正的暑热未到。小风一吹,树荫漏下斑驳的光影,洋溢出悠扬的浅夏风光。
姜棽待在永安堂中,细细品着煮好的茶,听着丫鬟从穆国公府传来的消息。听到姜老太爷随口给姜棻取名为榅,有些不满。
定国公夫人只是无所谓的说道:“闺阁姑娘有个闺名就行了,出嫁后夫君再取个字,这辈子用得到的地方更不多了。”听到这话,姜棽气得脸颊鼓鼓的,嘴撅得都能挂油壶了。女子的闺名就这么轻贱吗?更过份的是,嫁人后连闺名都不配有了?
看着姜棽忿忿不平的模样。定国公夫人有些好笑:“谁会叫你的闺名?”女子在闺中时,除了长辈,姐妹和交情好的朋友,还有谁会唤她的闺名?在婆家,婆家长辈会唤她的姓氏,连夫君也只会在私下称呼一二。她也不认同这些,但世态就是如此,点点姜棽的额头,语含无奈的说道:“阿圆,你知道外祖母的姓氏吗?外人只知外祖母是定国公夫人,却不记得外祖母是云氏女。哪怕是你外祖父也只记得我的字,不记得我的闺名为涟若了吧。这就是生而为女的悲哀,不,或者说是这世道不好。生为女子,哪怕贵为一国皇后,到了最后,留下的也不过是一个谥号和一个姓氏。”
姜棽沉默,前世她出嫁后,除了太后、帝后二人及太子唤她“太子妃”,其他人只会对她尊称“太子妃娘娘”。而今生,来日史书留下的也不过是“……皇后姜氏,世为冠族,父姜秉,穆国公。景熙十五年,上为太子时,得赐婚……立为皇后……”这就是女子的命运,民妇也好,皇后也罢,到了最后不过是有姓无名。连身份尊贵如太祖皇后,最后留下的也不过是一个姓氏和被世人盛赞的贤德。
定国公夫人呷了一囗茶,不咸不淡的说道:“这几日,穆国公府怕是还有得折腾,过几日清静些再回去吧。”狸猫换太子这事太过荒唐,发生在堂堂国公府更是一桩丑闻。她并不可怜那个真千金,只要穆国公府的丑事不影响到她的圆姐儿就行了。她的静如是穆国公府的主母,是不可能置身事外了。可不能再叫外孙女沾染这桩事,穆国公府想怎么折腾都无所谓,只要别连累了她的静如和圆姐儿就好。
“那我就留在这陪外祖母。”姜棽笑得眉眼弯弯,“娘亲要是恼怒之下要收拾我,外祖母可要保护我。”
定国公夫人捏了捏姜棽的脸蛋,眉眼带笑的说道:“你娘若为了个外人要收拾你,那外祖母倒是要好好收拾她了。”
姜棽轻轻晃着茶盏,眸中好似杯中泛起一圈圈涟漪的茶汤。“外祖母,边关怕是不大好了。”姜棽直言不讳,事到如今,她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安慰?失去亲人本是再痛苦不过的事。她自己都放不下,又怎么对外祖母说出那些不痛不痒的话。活着就有希望?如前世的她心如死灰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太煎熬了。失去儿女本就是人生最绝望的事之一,她安慰得再多,也不会带给外祖母更多希望。
定国公夫人面色平静如水:“圆姐儿,我早就有准备了,你不必担心,该来的总会来,非人力可为。”没什么可难过的,从嫁进定国公府她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这世上的许多事,哪怕贵为九五之尊都无可奈何,她又何必执念这些。她与那几个妯娌孤独一人不同!她们生前孤寂,身后再尊贵的丧仪也只能由外人操持,身后再多的荣光也只能归于天地。但她不同!哪怕儿孙都走了,她还有女儿,还有从小养在膝下的外孙女,她不会孤独终老。人只要还有希望,就不会绝望。“圆姐儿,你别怕,外祖母会努力活着,会看着你十里红妆的出嫁,看着你生儿育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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