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在培训学校的工作,姜西枝有些心不在焉——
明明下课铃声响了,她却像没听到一样,继续一动不动地站在讲台,直到一个日本的女生问她可不可以休息;
她想去茶水间接水,结果拿着空杯子出去,最后又拿着空杯子回来;
在听写的间隙,她没来由地呆住了,脑袋里忽然一片空白,忘了给学生念下一个单词……
她没有将这一切和孟珥瑶的重逢联系到一起。
连着上了三节课,好不容易捱到十点钟,工作结束了。
告别了一起工作的老师,离开培训学校之后,姜西枝听到肚子咕咕地响起来。
是了,班会结束之后,她就马不停蹄地从大学赶过来,连晚餐都没顾得上吃。
到培训学校工作不到三个月,姜西枝瘦了近十斤。
这是什么概念呢?就是166的她,现在只有九十斤了。
也难怪,孟珥瑶今天一进教室就发现姜西枝肉眼可见地瘦了下去。
她可不认为,柯青雪的离开会对姜西枝造成这种程度的影响。
姜西枝瘦成那样,一定是因为她父亲公司破产后吃了苦头。
孟珥瑶所料大致无差,只是,她不知道,在她到北美散心的这个夏天,姜西枝每一天都在超负荷地工作。
在窗台边接住险些跌倒的她时,孟珥瑶惊觉,姜西枝比她想象中的更轻,那腰肢,简直到了不堪盈盈一握的地步。
培训学校距离姜西枝的公寓不算远,她一般都是走路回去。
当她还在别墅里的生活的时候,她曾雇了两个阿姨照料她的生活。
现在,别墅没有了,自然,她也没有多余的钱去请人照料自己。
姜西枝的父亲姜彻明因为要躲债,他甚至对姜西枝也不肯透露行踪,基本都是他主动联系她;而母亲龚橙子,姜西枝已经很久没有跟她联系。
她就像她父亲的小时候那样,仿佛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一切都要依靠自己。
卖掉别墅之后,她换到了一间两居室的公寓,同时得到了培训学校的这份兼职。
七八月份的时候,忙的时候,她曾经一天早中晚连着上八节课。
一天下来,回到公寓里,她常常已经无力动弹。
在这个夏天之前,她从来不知道,生活和工作可以如此艰辛。
但想起没有人会对她施以援手,加上要强的个性,不论多么辛苦,她愣是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刚刚过去的两个月之中,她基本无休。
最近,因为研究生开学,她也没有轻易辞掉工作,只是申请将课时减少,同时把上课时间都换到晚上。
她之所以这么努力是因为除了要负担她自己的生活,她父亲还会时不时地问她能不能想办法给他借点钱。
姜西枝明白,姜彻明虽然没有明言直说,但话里话外都在希望她向远在巴黎的龚橙子求助。
龚橙子是一位时装设计师,在巴黎拥有自己的服装品牌。
很久以前,她还从她父亲那儿继承了一大笔遗产,是一个非常有钱的女人。
在姜西枝还在上小学的时候,她背着姜彻明和悄悄和一个法国的珠宝商好上了。
不过,据姜西枝了解,离婚之后,龚橙子搬到巴黎不久就和那个珠宝商闹掰了。
然后,没多久龚橙子又随随便便地和南法一个种葡萄的富二代迅速走到一起,过着纸醉金迷的、乱七八糟的生活。
龚橙子天生是那种不安分的类型,她对富二代没多久也腻了,在他们一起去普罗旺斯度假找新鲜感的时候,她遇到了一个香水大师,那个种葡萄的富二代就迅速地被她翻篇了。
香水大师也没能长久,和他分道扬镳之后,龚橙子又跟一个和她一样不着调的设计师一拍即合,在巴黎做了一个时装品牌,很快就搞得风生水起,莫名其妙地赚了很多钱,过上了更混乱、更堕落的生活……
有一段时间,姜西枝的外婆和舅舅龚西柚,他们也在巴黎,天天吐槽龚橙子的三心二意和惹是生非,她的绯闻和八卦甚至惊动了对一切都波澜不惊的巴黎人云云。
为了眼不见心不烦,姜西枝就把他们全部拉黑了。
所以,对于父亲的异想天开,她假装听不出来,每一次都敷衍过去。
好像离婚没多久,姜彻明就忘记了龚橙子是一个多么不靠谱的女人。
让她去向龚小姐那种没有心肝的人借钱,她更宁愿自食其力。
因为龚小姐虽然很有钱,但是,想要拿到她的钱,那只有一种情况,就是你得哄她开心,对她言听计从。
姜西枝早已经放弃了她和龚小姐之间的母女关系。
要不是她母亲和弟弟经常提醒,龚橙子大概永远都也不会想起来,她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姜西枝这样一个女儿。
拖着疲倦的身体,经过一家粥店的时候,姜西枝走了进去。
坐到空荡荡的店里,她点了小份的鳝鱼砂锅粥。
偌大的粥店里除了姜西枝之外,别无食客。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就在她以为有其他食客进店,一抬头却见到了脸带明亮笑意的孟珥瑶。
她的出现就好像白天教室门被推开的那一幕般突然。
现在,姜西枝累得连孟珥瑶会出现在眼前的原因都懒得去想了,更别说像以前那样一见到她出现就要立马掉头走人。
此时此刻,她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孟珥瑶走近。
孟珥瑶进入店里,脚下生风地走到姜西枝座位旁,她也没坐下,右手拳头半握着自然而然地伸到半空,然后伸直手指的同时开始数:“一、二、三——”
姜西枝不为所动,只是缓缓地抬起眼皮睨了孟珥瑶一眼,又慢慢地垂下眼帘,对于她各种出其不意的路数,她早已经见惯不怪。
“咦?”孟珥瑶弯下腰,仔仔细细地盯着姜西枝的脸,“居然没躲开,这还是你么?”
“我累。”姜西枝放下手机,不自觉地说出了真实感受。
话一出口,她才发现这段时间里的逞强、忍耐,还有害怕,全部都浓缩在了这两个字之中。
孟珥瑶不请自来,不请自坐。
“你知道的,我呢,随时都很乐意跟你分担的。”
她的语气,有三分认真,三分戏谑,四分轻浮。
姜西枝认认真真地看了她一眼,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家里出事之后的这一段时间,她所认识的人,谁不是在躲着她呢?
尽管连她名下的别墅和公寓都卖了,车也卖了,可那对于姜彻明的巨额的债务还是杯水车薪。
没错,债务人是她父亲,可因为姜彻明经营公司时公私财产不分,公司亏损之后又以个人的名义四处举债苦撑经营,以至于公司宣告破产以后,姜西枝作为姜彻明资产的受益人,她名下那些来不及转移的动产不动产,全都被拿去抵债了……
“我没有什么需要你分担的。”这应该是姜西枝认识孟珥瑶以来,说话时语气最温和的一次了。
她也不清楚,是因为今时不同往日,还是真的已经累到没有力气回避对方,或者说,是因为对方刚刚那仿佛玩笑般的好意,所以才会选择示弱。
“你干什么瘦了那么多!”孟珥瑶的右手轻轻地叩着桌面,木桌发出的声响在空荡荡的粥店里显得怪清脆悦耳,“我答应了么?”
她这么说的时候,姜西枝不由自主地坐正,直愣愣地看向对方。
孟珥瑶十分坦荡地回望过来,她的眼睛黝黑而又明亮,不像姜西枝的眼睛,仿佛总是弥漫着怎么都拨不开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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