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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江一川哼了半个月平仄平仄,平仄仄平的蚊子叫,祝白听了半个月仄仄平平,仄平仄平的蚊子叫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夏日清晨,祝白只管吃喝睡的平静生活终于有了改变。

最初的最初,只是因为祝白在半睡半醒间,将真的蚊子叫声与他那倒霉师兄的念经声听混了。

这原本也没什么,那蚊子只是叫,也不一定会咬他,就算真的要咬他,他也应当相信,在他们师兄弟间,绝对有着能相互拍个蚊子的深厚感情。

然而江一川此人与书本的感情更深厚,他一旦念起经看起书,就全神贯注一心一意,专注得跟个活木头没差别,别说蚊子嗡嗡叫,就是落他脸上,八成也没什么反应。

真落他脸上也还好了,但那没眼力见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蚊子,精挑细选了个最细皮嫩肉的——它在祝白的脸上亲亲热热地嘬了一口,顺便留下来过的证明,一粒明显的红包。

江一川在再一边诵完《逍遥经》后,低下头瞧见那粒红包,整个人就不太好,言机瞧着他那努力扮演着少年老成的大徒弟少有地面色凝重,也凑过来瞧,于是,两个人都不太好。

这世道上美人没有美而不自知的,西洋的水银镜其实卖的还是蛮便宜。

而美而自知的美人,除了个别脑子秀逗的,都很珍惜自己的美貌。

祝白脑子不秀逗,他珍惜美貌珍惜得过了头,甚至睡觉都要仰着脸睡,避免他那如玉面孔被压出红痕。

江一川与言机对视一眼,默契地希望祝白继续睡下去,直到红包消失得仿佛一切没有发生过,然而就在此时,祝白醒了。

脸上那么痒,能不醒么?

虽还半只脚踏在梦里,但祝白已经开始惶恐了。

是生疮了么?

为什么越来越痒了?

现还只是痒,晚些会不会肿起来?

会不会烂?

烂得红红白白黑黑的一团,还能看见骨头?

各种可怖的画面在祝白脑海里一一闪过,就挣扎着被自个吓醒——他绝不能死得那样丑陋!

于是江一川头一次可以用“身姿矫健”来形容他这做事从来慢吞吞懒洋洋的小师弟。

祝白身姿矫健地坐起来,身姿矫健地掏出镜子,往常踹一脚要喘好一会儿气的身娇体弱全不见了,他身姿矫健地生气,险些把薄毯子踹飞。

祝白那日被叫师妹,似乎都没这么生气。

好吧,如果江一川敢在祝白脸上嘬个包,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祝白怒气冲冲地盯着镜子,咬牙切齿地像背负上了血海深仇,“它竟然敢咬我!!我要咬回…我要把那只蚊子脑瓜拧下来!!我不会放过它的!!”

这种话一般只是狠话,江一川想。

然而祝大少爷不是一般人,他说到做到,并把所有人都动员起来,力图消灭祝府里所有咬了他和将来可能会咬他的蚊子。

言机作为他的师父,当仁不让地成了剿灭重任的前行官。

江一川作为他的师兄,义不容辞地成了剿灭重任的前行副官。

一个多时辰的拍拍打打。最后还是言·前行官·机略胜一筹,捉到了那只腹部滚圆的蚊子。

他捏着那罪魁祸蚊的翅膀,将它送到祝白…旁边的姑娘手上,并由他一声令下,姑娘给罪蚊除以拍死的极刑。

祝白大仇得报,颇有些论功行赏的意味:“师父,你是怎么捉到它的?”

他随口问了这么一句,却提醒了言机。

言大仙人原本一直都没想好要该教祝白什么的。

两个徒弟中,大徒弟江一川毅力非常,又一副绝佳的根骨,尽管因世俗苛刻藏了几分冷眼旁观的薄凉,本性却仍是正直纯良的…甚至有些傻,学什么都可以。

小徒弟祝白则与之相反,他心有挂碍,学什么都不可以。

言机一连想了许多日,也不知道吉祥物似的祝白会愿意学什么,学些什么最好,他真的险些成为逍遥派历史上第一个为了徒弟能学什么想秃了头的师父,而天无绝发之路,终于,他知道了!

祝白正小心翼翼地把药膏往那脸颊上那残留的一点红痕上抹,就听言机发出一声激动人心的呼喊,“小白,爱徒!跟为师学符咒吧!!”

什么玩意儿?

祝白被他咋呼地西子捧心,“…符咒?”

言机点头,符咒是修仙最为常见的术法,以纸为媒,一念成灵。

最重要的是,符咒好看,不管是扔出去还是飘出去还是甩出去,都好看,不好看祝白肯定不乐意学。

他还是很了解祝白的,果不其然,祝白一听画符,脑子里就已经在勾勒自己用符的场景了。

然而,祝白想的,跟他师父想的,有亿点点差距。

久在多年前,祝白有幸见过一次道士驱鬼。

鬼有没有是不清楚的,但那大把大把丑了吧唧的黄色符纸往天上一撒,两撇胡子下的嘴张开一嚎…祝白至今怀疑那道士是丧葬行业半路出的家,那长长的一声,再配着那漫天的纸,完全是想提前给他送走。

这还能暂且不论,更重要的是,祝白一想到那些符咒是由黑狗血鸡血勾兑童子尿什么的,整个人就不大好。

那得是什么直击人心的味儿呀?

要是一不小心落下来,沾自个身上…

代入感太强,祝白告诉自己,好了,不能再想了。

再想真要吐了。

祝白看着方才八成是用了符咒的言机,皱着鼻子后退三尺,十分感谢并果断拒绝:“师父,我觉得符咒不太适合我,我这细胳膊细腿,撒不动纸,也闻不得黑狗血和童子…咳,和那啥啥的。”

言机:“…”

成,鸡同鸭讲了。

言鸡绕了好大一圈,才反应过来他家徒弟是说的什么,又绕了好大一圈,才让他徒弟明白,其实他们修仙的很好打发,根本不挑材料,用不上那些糟践玩意儿,使墨水就成。

这是墨不墨水的事儿吗?

祝白懒劲儿上了头,他觉得现在这日子过得就挺好,清凌凌的眼睛眨巴眨巴:“我能不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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