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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白懒了吧唧地在床上靠了会儿,撑起窗,招呼在长廊上一边踩水一边煮药的姑娘,“姑娘们,遣个人去吧去把江师兄叫来。”

师父既然不在,就找师兄吧。

挨着近的姑娘回头看他,“少爷,我瞧见程先生来了,江师兄应该还在上课呢。”

祝白表示:“不管不管,我寂寞了,让师兄来给我喂药。”

寂寞了跟师兄喂药并不能构成什么逻辑关系,祝白这是已经惊怒交加神志不清了。

惊是惊那古古怪怪的铃铛声,怒是怒他那没兄弟情的师兄。

江一川一点都不关心他,一进门就往耳房奔。

书有师弟重要吗?

练字有师弟重要吗?

上课有师弟重要吗?

呵,男人。

当然,究其根本,祝白才不会承认他是怕鬼想要江一川来着。

…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祝白抱着被子,试图自我说服。

神仙精怪什么的可以有,鬼魂为什么又不能有呢?

其实也不是很可怕,同样都非人嘛,不能厚此薄彼,都敢戳灵葵的肚皮了,怎么不敢去抢鬼魂的铃铛?

…算了。

从小饱听各路民间传统文化神秘篇章祝白打心里觉得,“鬼”这个词就足够吓人。

但也许那不是鬼呢。

揪着手里那叽叽直叫的灵葵,祝白随手拾了根头发戳在它的软毛里作为安抚,心想,按理说他是可以看得见精怪啊什么的,但只听到铃铛声,难道那不是个戴着铃铛的什么玩意儿,而是个铃铛精?

若那铃铛精过来,将这个灵葵丢出去,它能不能将铃铛精给薅秃了?

他想了很多。

想着想着,就觉得今个儿夜里必然是要做噩梦了。

祝白身体不好,用言机的话就是三魂不稳,就跟小孩子似的,容易夜惊。

不过他这个夜惊的表现形式独特了些。

他会做噩梦。

早年言机被祝白诓来说睡前故事,说来巧得很,白日里言机跟他说了青面獠牙的老妖精,夜里祝白的梦里便是老妖精。

白日里言机跟他说了红脸白舌的狐狸,夜里祝白的梦里便是狐狸。

就连白日言机提了一嘴癞|□□,夜里祝白都能梦见癞|□□。

…祝白也不知道言机说什么不好非说什么癞|□□,反正醒来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觉得自己脏了。

问题是,祝白也没瞧见车窗外有个什么。

就是什么都瞧不见,他才发毛。

而那边的江一川完全不知道,他只是洗洗毛笔收拾纸张送送先生的功夫,小师弟脑子里已经在构思怎么诓他陪他睡觉了。

是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祝白深思熟虑许久,得出的结论就是,今个儿明个儿后个儿的夜里,江一川都得陪他睡觉。

他总不能要姑娘们陪他,更何况,祝白还没跟男孩子一起睡过觉呢,想想还挺兴奋。

祝白以前在学堂散学时,就常听同窗们说,今个你去我家明个我去你家,晚上也别回了,好哥儿俩一起秉烛夜游共话桑麻啥啥啥的。

属于男孩子之间的友谊,就该如此亲密,就该如此坦荡,就该如此。

祝白甚至愿意跟江一川分享自己的《侠客风云传》和《侠客江湖录》!

他想的很好,然而,江一川是拒绝的。

江一川在祝白暗戳戳地凑过来时,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那一肚子坏水的样儿,一看就不在酝酿什么好事——祝白之前讹江一川给他当长期靠枕的时候,就是同个样子。

果不其然,祝白这次还想讹江一川给他当睡枕。

江一川捏着勺子往祝白嘴里填药汁,“师弟,我睡相不好。”

他的喂药动作已经很熟练了,比起给猪喂药,还是给他家师弟喂药更简单,毕竟师弟挺乖,不用他上手掰嘴巴。

祝白被苦得一个哆嗦,“没事的师兄,我睡相也不好。”

江一川:“…”

他觉得更不合适了,两个睡相都不好的,夜里是要在床上打起来吗?

而且,也许是先入为主的印象太过,江一川总觉得祝白身体过于孱弱,就跟个瓷娃娃似的,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咳咳,他没有亵玩师弟的意思,就是,他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把祝白这个瓷娃娃碰伤着了。

祝白的皮肤太过细嫩脆弱,江一川有时候牵着他的手都不敢使大劲儿,生怕给捏红了。

而且老实说,江一川有点别扭。

虽然都是男孩子,但祝白实在太漂亮了,比女孩子还要漂亮,他…

比女孩子还漂亮的祝白已经凄凄切切地垂下了眼,发出比女孩子还要娇弱的叹息:“师兄,没关系的。”

病弱的面孔上是装得一点都不像的善解人意,“…师兄,你不用因为拒绝我而内疚。”

江一川:“…”

其实也没有内疚…

祝白又是一声悲伤的长叹:“没关系的…就算阿白一个人睡,从床上滚下来,摔到地上起不来身,受凉了生病,生病了久久不愈,不愈了…”

倒也不必这样咒自己。

越听越不像样,江一川赶紧往他嘴里灌一勺药汁试图封住他的嘴。

封住了,也没全封住。

祝白艰难地咽下药汁,清凌凌的眼朝着这边一扫,眼尾都是红的,“…阿白也不会怪师兄的。”

江一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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