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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祝白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真切地活着的感觉了,或者说,他感觉自己已经半死不活地活了很久了。

就,一副貌美如花的行尸走肉。

但尽管如此,活着的那一小部分,始终容易被触动。

被撞进视线摇曳着的嫩绿枝丫,被伸着颈子嗷嗷待哺的没毛小鸟,被江一川澄澈干净的眼睛。

哦,还有越来越苦了吧唧的药汁。

最原始的感受总能给祝白最真切的触动。

而五感敏锐后,整个世界似乎都被拉近了,活泼的,安静的,祝白仔仔细细来者不拒,连聒噪的知了声都能听出来几分生命特有的活力。

这个世界确实是美的,祝白在繁华大道上磨磨唧唧地逛了个来回,不由这样感叹道。

然而有些东西,也不怎么美的。

…比如那不知缘由骤然响亮起来的铃铛声。

祝白起初是没怎么注意那铃铛声的。

现今沟通西洋,年轻人们追求潮流,男子梳着油头穿着西装礼帽不少,女子穿着洋装或是旗袍更是不少。

虽然他自己的衣柜里清一色的长袍大褂,却从不要求姑娘们不能穿什么,就今个儿跟着出来的一众姑娘们中,也有两三位穿着小洋装三四位穿着旗袍的。

所以说,戴串铃铛,或许还没有戴串珍珠项链值得他注目。

可问题就是,那铃铛声时时刻刻跟着,却不是他家姑娘们身上戴着的。

或者…根本不是人身上戴着的。

祝白起初还没发觉,还是姑娘们在车上叽叽喳喳,拿着战利品们给他看,“少爷,我今个买了件可稀罕的裙子,说是国外的伊丽莎白公主同款。”

“我也买了同款,大明星同款的口脂,装在玻璃管里的,说是会变色哦。”

“不会吧不会吧,难道没人给少爷买礼物吗?少爷,我给你买了宝石胸针,那红宝石三克拉呢,店家说整个京都就这么一颗。”

祝白接过江一川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正想说话,就被一串又一串的铃铛声阻住。

顿了顿,再要说话,就又是一串又一串铃铛声。

祝白不禁问:“谁挂的铃铛?故意不让少爷我说话呢?声音还蛮亮堂。”

坐在车后座的姑娘们面面相觑,“谁挂了铃铛吗?”

“今儿不流行戴铃铛…我挂的玉佩,是你吗?”

“没有啊,我都没听到铃铛声。”

祝白此时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习惯性地看向江一川:“师兄?”

江一川手里拎着那只焉焉哒哒的老母鸡,有点茫然地抬眼,“我也没听到。”

祝白:“…”

祝白:“……你们先别说话。”

他侧着耳朵,就开始认真听了。

说来奇怪,祝白明明前边听几声细碎的知了叫,都能清楚地分辨出是扒拉在哪棵树上的知了,但听这响亮得多的铃铛声反而听不出具体方位。

正懵着,那铃铛声音就愈发大了,就像被大风吹得在飞快地摇晃似的。

…他们在车里坐着,怎么着也没这大动静啊。

除非…在外面追?

祝白望着车窗外并无一人的街道,脸色一点点白下来。

他现在晕过去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他已经看见祝府熟悉的朱红色大门了。

随着车速减慢,那铃铛声轻了许多,像随着步伐动作,一点点靠近。

祝白腿都软了,脑子里就三个字,闹鬼了。

而就在要出声让她们不要下车不要说话时,一个眼疾手快的姑娘已经窜下去顺便把他旁边的车门给开了。

祝白:“…”

那姑娘颇有为少爷服务的自得:“少爷,下来吧您咧…怎么了?您还好吗?”

少爷不太好。

少爷很是不太好。

祝白咽了口口水,对于离开车子是拒绝的。

然而如果大家都下车了,他一个人在车里,岂不更…

祝白提着一口气,跟那姑娘默默对视了一会儿,一声令下,“跑!”

领着茫然的众人来了个百米冲刺。

就,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跑但少爷(师弟)说跑就一起跑吧。

祝白其实并不清楚那铃铛声会不会跟进祝府,但人遇见了事情,下意识总觉得家里是安全的。

说来奇怪,真踏进了那朱红大门,那清脆又诡异的声音顿时便消失了。

一点也听不到了。

祝白是不愿再出门确定一下是幻听还是什么有的没的,但能确定的是,今日不宜出门…不对,他就不宜出门。

此时此刻,只有言·镇宅神兽·机才能稳住他的心。

但直到夜色沉下去,祝白也没能见着言机。

他师父又又又跑了。

要不是这几个月里总在课上见着,祝白都要忘了,言机原就是个不挨家的主儿。

可能是早年流浪久了养成了自由不羁的性子,再加上祝白压根就是把他当闲人养,言机也颇有闲人的自觉,过去那些年里除了逢年过节,言机要么是在北漠要么是在江南要么在南疆要么在东海,反正哪怕在城郊转悠,都不怎么宅在家。

祝白还是时不时从收到言机从哪儿哪儿带回来的特产,再从爱八卦的姑娘那儿听说,才知道他师父又去了哪儿哪儿玩了多少多少天的。

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对自由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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