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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言机留下来的书都略略扫了一眼,大概弄明白了那铃铛是个什么东西,要么是个散得看都看不到的鬼,要么就是个术法浅薄没修成人形的铃铛精。

虽然也恁不掉,但也都不是很厉害的样子,祝白想得很明白,言机八成是在祝府里镇了个什么妖邪勿近的宝贝,所以它进不了门,既然如此,都在府里不出去就万事大吉了。

出去做什么,府里有吃有喝的,一切等老头回来再说。

祝白说是说了,但姑娘们正是贪玩的年纪。

几个贪玩的姑娘踮着脚,磨磨蹭蹭悄悄咪咪地正要跨过那门槛,脚未抬起,就听后方的阁楼镶着彩色玻璃的窗子“吱呀”一声,少年熟悉懒散的声音传来,“哎,姑娘们,我瞧见了,你们几个是要往哪儿去呢?”

祝白就坐在二楼落地窗边,因为爱美只穿着单薄的粉色长衫,膝上铺了软软的绒毯,他推窗子的手还未收回去,江一川坐在案前,把他那因动作滑落的奶杏色搭肩往上掖了掖。

若不瞧他那如捉着耗子似的猫般得意洋洋的笑,此情此景,谁不叹一声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郎情妾意呢?

姑娘们叹不出来,她们欲哭无泪地站在祝白跟前,又心虚又委屈。

一个姑娘率先开口,委委屈屈,“少爷,我就是想吃西芙记的糕点。”

便就开始了。

“少爷,我就是想出去走走,放放风筝。”

“我们一起出去玩吧少爷,总在家里不无聊吗?”

“少爷,好少爷,你不心疼我们了吗,都快半个月了,就放我们出去转转吧,哪怕养在笼子里的小雀,几日也要放一次风呀。”

祝白都要给他们叫老了,不过他这可心疼不出来,“吃什么糕点放什么风筝,家里没有么,非要出去,出去做什么?无聊不如上来找我,少爷我陪你唠唠嗑谈谈心,为你的心灵放风。”

祝白一张小嘴可能说,从天南地北扯到地北天南,别的都好说,反正就是不让出门这点,态度是少有地强硬。

一波儿姑娘都聊了个遍儿,江一川在旁边一沓子书也读干净了。

等姑娘们焉哒哒哭唧唧地离开阁楼了,江一川给祝白倒些热茶,想了想,还是将疑惑许久的一个问题给问出来了,“阿白,你为什么叫她们姑娘?”

祝白看他,一脸“这也需要问么”的诧异,“至多不过二十,至小也过二八,这个年龄段叫姑娘最合适…吧?”

顿了顿,祝白补充道:“前几年还是叫小丫头的,等再过些年头发白了,也可以叫老太太。”

江一川:“不是,我是想问,她们没有自己的名字吗?就像我叫江一川你叫祝白一样…她们为什么没有名字?”

进了祝府之后,江一川一直都是入乡随俗地跟着姑娘姑娘地叫,他起初还以为这是京都里什么约定俗成不需宣之于口的习惯,但后来怎么想都不对,人怎么能没有名字呢?

祝白哼哼唧唧地说:“因为我取名字不好听。”

江一川很不明白:“…可这个也是姑娘那个也是姑娘,你不会叫混吗?她们不会弄混吗?”

祝白:“…”

事实证明,会叫混,也会弄混。

要不然祝白身边总是一来就一群姑娘呢,他随口唤一嗓子,能有四五个姑娘应声。

当然,这也曾在学堂里为他带来不少羡慕嫉妒的目光。

祝白不知道怎么说,就清清嗓子开始擅长的瞎编胡诌,“名字不都是要父母长辈取吗?我一不是她们父母而二不是她们长辈…”

再迟钝,江一川也知道这是祝白不想说了。

他“啊”了一声,“我不是故意问的…我就是…我就是突然想到…对不起。”

果然多说多错,猛然发觉自己忘了形过了线,江一川干脆利落地闭上嘴,只一双强装无事发生的眸子里显出些茫然和无措。

胡诌诌到一半,祝白看着江一川,突然觉得很不合适。

他这大师兄,很不合适露出这种表情。

这种在刚来到祝家的那一段时间里,常不小心流露出来的表情。

这给祝白的感觉很不好,怎么形容呢,就像好不容易熟悉了些愿意伸出爪爪让摸一把的小狗崽,现在爪爪飞快缩回去不说,还抱着尾巴试图狂退三千里。

眼前又是江一川把他摁在门里的凳子上,自己往门外走的样子。

祝白觉得自己良心好痛,但瞧江一川微微错开身子往后仰,无名火顿起,又炸毛了。

是了,明明似乎是他欺负了人家,但也不妨碍他要生气。

生气了的祝白扑过去,直接把人摁实了,凶巴巴气呼呼地质问,“你道什么歉?!跑什么跑?!”

不知道为什么就被扑倒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小师弟似乎又生气了的江一川:“…”

他再是真的有点想跑了。

但祝白抱得很紧,没给逃跑的机会,他赖赖唧唧地发了一通小脾气,被顺着毛,终于跟江一川说了个很寻常,又很不寻常的旧事。

那一群姑娘,其实算是祝白捡回来的,从冰天雪地的沟壑里,捡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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