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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从句面上听,小秦妃的每个字好似都挑不出毛病。可一旦结合前言后文再细品,这话任谁听了都知道是在骂谁。

杨皇后冷眼扫了过去,昭燕平日鲜少情绪过激,此时也忍不住面含薄怒——

“污秽?”

安晟慢条斯理地开腔,她抬眸环望,煞有介事转回来:“今日夜宴君臣同欢、众宾齐乐,偌大的宫宇何等富丽,本宫未见何来污秽,莫不是小秦妃娘娘眼拙?既然是病就得治,反正太医府有医官值夜,不如小秦妃还是早些儿去会诊吧。”

小秦妃面色一沉,秦贵妃在桌下用力攥住她的手:“你别惹事……”

却在这时,席下一名鬓白老臣站了出来:“安晟公主锋芒逼人,可谓是气焰万丈。可若恃势欺人,不识百姓之苦,令苍生胆寒,言止可畏,则不可取。”

安晟微眯双眼:“哦?不知这位是?”

皇帝沉吟:“周正言,今日夜宴乃是为安晟归京接风洗尘,你有何辩等明日再论。”

在座皆为朝中要员,知他正是今日在议事堂上参公主的那位谏院正言。周大人面无惧色,弯身作揖:“望陛下容老臣斗胆,敢问公主一句,半个月前公主车仪行至恭恩寺,可曾行掳僧之事?”

众人摒息,齐齐望向安晟公主。那张脸上妆容精致,丝毫未显惊慌之色:“确有其事。”

底下抽息连连,连那出声质问的周正言也没想到她竟承认得这般痛快。他慷慨陈词:“生身女子,本应通识礼体,遵从妇道。公主出身高贵,所享所用确是寻常女子所没有的富贵与权望。可你一昧沉湎淫逸、放诞不羁,可知恭恩寺受天家尊崇、百姓拥戴,数百年间承其香邺,寺僧无不德高望重,岂容尔等肆意折辱?!”

“臣闻公主车仪悉数抵京,一车车宝箱满载而入,箱中珍宝价值连城,俨然国库都不能媲美。试问我朝近年连逢征战、洪疫灾害,有多少子民至今流离失所、温饱不足?然则公主平日用度何等奢靡,你让沿路受苦受难的百姓如何作想,百姓岂能对天家忠诚信服?!”

周正言一席话将‘骄奢淫逸’四个字狠狠扣在安晟的脑袋上。如果说对少僧不敬只是垢病她的不检点,那么后面对她奢靡用度的作为提出质疑才是一记重头槌。

这位周大人痛陈其弊,今日夜宴无疑有备而来。秦贵妃心存惊疑,不敢显露。她暗暗觑向妹妹,又将目光投往父兄所在的席位,一时无法确定这位周大人是否家中安排。

安晟静端这位谏院大言,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谏者,直言以悟人。本宫能从方才一席话的字里行间品出周大人对恭恩寺中诸位高僧的崇敬之心,以及对天灾人祸、对百姓苦楚的设身感悟。推己及人,本宫很欣赏周大人的爱民之心、直正之气……”

“——但是,”安晟话峰一转,眼神犀利:“强加之罪,使言有不实、其有不正,谓之沽名。周大人为正谏忠臣,可你不稽原由而疏误,不明真理而诛责,乃致本宫名誉受损、当堂折辱,很难相信这样的周大人平日是如何能够起到为今上谏议的作用。”

周正言沉得住气:“依公主之意,认为老臣所言不实,是强加之罪?可适才分明是公主亲口承认不敬佛祖折辱寺僧,敢问公主又当如何解释?”

安晟反道:“本宫只承认掳僧之说,可你句句折辱从何而来,难道不是周大人欲加之罪?”

周正言怒极反笑:“掳僧淫乐,难道还不是不敬佛祖、辱没僧侣?!”

“你又知道本宫掳走寺僧,是行淫乐之事?”安晟也笑了:“周大人可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这种事情自然是不可能的,周正言立刻正色:“佛门清静不闻俗事,倘若真将寺僧请来当面对质,只怕有辱斯文,公主又何必强词夺理,蒙羞自取?”

安晟挑眉:“如此看来,周大人确是道听途说,而非真正询问过当事之人,不曾探其实情了。”

闻言,众人心中缓缓升起一丝疑虑。

事已至今,安晟公主始终不曾流露挫败与惊慌之色,反而连声质问周正言道听途说,言过其实。难道事实真相真非如此?

长公主好似口干舌燥,懒得听辩。她捻起葡萄,由身旁侍官剥皮送入口中,然后梅侍官站了出来:“这位大人,您可知被掳僧人是哪位?”

周正言一时被问住,他皱起眉头,梅侍官已经替他答了:“被掳僧人乃是恭恩寺弘远大师。”

弘远大师?那不是恭恩寺退任老住寺吗?

弘远年愈七十,前些年因年事太高,便将住寺之位禅让给新住寺慧远,然后退守山寺专心修佛。倘若公主掳走的僧人真是他,那只怕不是口味重不重的问题,而是事实真相根本不是外间传闻的那般不堪入耳。

周正言面色一凝,听梅侍官娓娓道来:“众所周知,太后娘娘多年潜心礼佛,乃是佛祖座下虔诚信者。公主自幼养在太后身边,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岂是那等不敬佛祖、辱没僧侣的恶徒?”

“当日公主车仪途经恭恩寺时,听闻百年僧寺藏经无数,弘远师父又是佛名远播的名家,公主殿下有心结识,因此请教弘远大师佛学经法,并留在寺中借恭恩寺藏经亲笔誊抄,为赠六月初三太后六十大寿的生辰寿礼!”

所有人都呆了,谁能想到公主掳僧之说竟原来是这种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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