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珘觉得这三天一眨眼就过去了,好像前一刻她还在和乐菱抱怨老天白瞎了那张惊艳的脸,下一刻那张脸就近在眼前了。
上书房建在南花园里一汪碧池的中央,透过大开的门窗,一眼看到的就是第一排坐着的人。
严杭穿着身鸦青色螭龙暗纹长衫,并不张扬的颜色放在他身上平添了鲜明,一园子的早花竟都盖不过他的风华。
再一次见他,秦珘还是怔了下,她不得不承认,等再过些日子,园子里的花全开在最好的时候了,兴许也艳压不了他。
好在上书房里看戏的视线宛如实质,“啪”地撞在秦珘的神经上,她极快地错开视线,推着江容到最后一排坐下。
上书房设有三列单桌,最后一排靠西的边上却是张两人坐的长桌,是秦珘给她和江容设的专座。
往日先生没来时,上书房热闹得像个菜市场,秦珘很喜欢在这时候逗江容,虽然逗到最后脸红心跳的都成了她。
但今早的上书房寂然无声,秦珘还是第一次听到窗外池子里的锦鲤拨起的水浪声。
她意兴阑珊地趴在桌上,看着窗外一枝玉兰出神,看着看着视线就飘向了前方。
严杭坐得笔直,质感极佳的锦缎勾勒出他精瘦的身形,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纤薄和朝气。
秦珘忍不住可惜,这样一个人,怎么就姓严呢。
若他不姓严,别说撮合他和乐菱了,放在一年多以前,她自己就上了!
不!还是算了……
秦珘想起前天去长欢宫时乐菱的话:“我听宫人嚼舌根,严杭之所以受宠,是因为第一次面圣时无意中表现出了在炼丹上的造诣。”
“父皇送他进翰林院是命他读遍天下书,从中找出改良丹方和炼制不老药的法子。”
“父皇恐熬不过这一两年了,故变本加厉地痴迷炼丹术,行事更为荒唐,但我想不到竟荒诞至此。”
……
从前秦珘没在意严杭因何受宠,潜意识当他是善于阿谀奉承,没想到竟是靠坑蒙拐骗。
也是,就他那沉默寡言的孤傲样,谄媚起来……光想想就起鸡皮疙瘩。
可当个江湖骗子就好到哪去了?不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秦珘正愤愤着,冷不丁听到上书房外传来一声高喊——
“皇上驾到——”
秦珘蓦地坐直了,满目惊愕,不止是她,上书房的人都蒙了。
两个皇子入学至今已有四年,皇上从未来过,今日突然驾临……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严杭,连坐在严杭左右的六皇子乐景枢和七皇子乐景棋都绷不住神色。
严杭神色不动,在皇帝进来的前一刻才从容不迫地起身,跟着众人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珘低头的功夫里都不忘瞪严杭一眼,她第一次对严杭的受宠有了直观的认识。
皇帝有两三个月没出养心殿了吧?这都能招来?
要是皇帝找事,她和严杭没完!
“平身。”
“谢皇上。”
秦珘起身看向前方,皇帝端坐在主位,身后站着教导他们的林哲林老先生和御前太监禄山。
皇帝身量很高,但很瘦,身上没有久居高位的威严和贵气,一眼看上去让人难以生出敬畏之心,甚至会胆大包天地生出点轻视。
离秦珘上次见他才过去月余,他的气色却差了数倍,眼下的乌青很深,唇色也深,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死气。
“坐吧,不必拘谨,朕记得严卿今日入学,左右无事就来看看。”皇帝声音虚浮,但不难听出他语气中的亲和。
相比之下严杭的态度可称得上冷淡,他行了个拱手礼就依言坐下,毫无谄谀之态,皇帝竟也不甚在意。
秦珘目瞪口呆,再怎么说严杭不应该是如履薄冰的?怎的成了被供着的那个?反了吧!
怪不得严杭歪成那样还人模人样的,换她比严杭还装!
秦珘撇撇嘴,跟着坐下,她敢,其他人可不敢,隐晦的视线涌动之后,都投给了乐景枢。
比起十岁的乐景棋,十六岁的乐景枢分量更重,却不是因他的人,而是他的生母是当朝皇后。
乐景枢生得俊俏,因为脸小的缘故显得稚嫩,只看容貌可谓清秀干净,但他性格内向,唯唯诺诺的样子毁了一身气质。
突然成了焦点,乐景枢肉眼可见的僵硬,慢了半拍才低眉顺眼地朝皇帝行了礼:“谢父皇。”
有他带头,众人鱼贯而坐,听皇帝道:“朕让严卿来,是想他沾沾少年人的朝气,成天暮气沉沉的朕看着不喜。”
秦珘一阵无语,就这还不喜呢……再说谁信呀,明明就是自己日薄西山了,让严杭来挑太子的。
她本来当作是谣言,今日一见,这真是皇帝能干出来的事!
秦珘正腹诽着,皇帝话头一转:“严卿是乖张了些,你们怕他乃人之常情,朕听说将军府二小姐胆识过人,景枢和景棋没少挨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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