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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珘紧紧地盯着严杭,印象里那双古井无波的眼里透着乌亮的光,像是漫天星光淬在了黑珍珠的珠光上,好看得让她失神,更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但虚也好,实也好,都不妨碍她和严杭算账!

“不管你玩什么花招,都改不了结局,等我父兄回京,就是你的死期!”

到时候她要公报私仇!

严杭喉结滚了滚,沉重的话钝刀似的磨在嗓子里,在沉默之后,只含糊地飘出声“嗯。”

他微微垂着头,让秦珘看不清他的表情,掌心哄孩子般在秦珘后脑勺揉了下,在离开时替她理了理乱开的发。

秦珘觉得她大概是烧糊涂了,她此刻应该还在马上,人不知道到了哪,梦是回了京城。

可是梦里的严杭怎么会是这样的?

他不应该落魄如丧家之犬?

“你……”

一个堪称温柔的拥抱打断了秦珘的话,秦珘被抱得发蒙,就算是梦也不能这样离奇吧!

她想使劲地推搡严杭,想挣脱梦境,眼皮却不听话地打起了架。

回暖的身子像陷在了一团暖烘烘的棉花里,不可思议的柔软密不透风地包裹着她,连脑海都沦陷了进去。

一只修长的手将她的头按在瘦削的肩上,力度恰好地揉着太阳穴,催眠着她的神智。

秦珘努力地想睁开眼,想着想着就朦胧起来,她模模糊糊记得好像忘了什么,没来得及想就失去了意识。

微烫的呼吸洒在严杭颈侧,小钩子似的撩拨着他,他眼神一暗,食指轻轻按在了秦珘唇上。

沾着干涸血迹的唇并不姣好,却牢牢地占据了严杭的心神,勾动着他的埋藏的妄念。

天知地知他知,有何不可?

指下的唇瓣渐渐被摩挲到嫣红,如熟透的红果,晶莹的汁水将将要溢出果皮……

严杭呼吸一乱,艰难地撕开视线,使劲捏了捏眉心,心软得一塌糊涂,也丛生出令人牙痒的气恼。

她还敢信他的话,还真能睡过去?

就一点也不用他花花心思?

严杭忽然有些理解江容了,这么个傻子,不用点手段太容易丢了,而且对她动手段是会上瘾的。

她太好骗了,稍动心思就能得到未敢肖想的东西,没有人会不贪婪。

想起两个月前的那盏明月灯,严杭心底发酵已久的郁气又咕嘟起了酸水,他在秦珘脸颊上捏了下,有种闹醒她的坏心思。

江容就那么重要?为了和江容过个除夕连自己都不顾了。

要是他今夜没来……

怎么可能不来?她敢许江容“长相厮守”,他就敢夺她的除夕夜!

但他也是贪婪的。

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拥她入怀,如果精心谋划,是不是可以偷走她十年?

刹那间,严杭已经想了很多,心跳不受控制地剧烈起来,在攀上顶峰时骤然而降。

半晌之后,一声自嘲的叹息融进夜色,为寒寂的夜平添了几分凉意。

严杭花了很久才平复下怅然若失的情绪,他取出盒药膏,轻轻抹在秦珘脸上,又从狐狸毛里掏出她的手,摊开她掌心。

细嫩的手掌被缰绳磨破了皮,血肉间还掺着麻丝,惨不忍睹。

严杭气闷而心疼地在秦珘掌心按了下,在秦珘受了疼,无意识地缩起手时,无奈地哄了哄她。

她是真有本事让人又爱又恨。

寒风顺着秦珘腕下的缝隙溜进狐狸毛,惊扰了狐狸毛里恬静的温暖,秦珘在昏睡中打了个寒颤,半昏半醒地睁开了点眼。

“疼……”无意识的呢喃混着鼻音,软娇娇的好像下一刻就会疼出眼泪。

严杭僵了片刻,抬眸看向秦珘病态的脸,用额头试了试她额上的温度,默不作声地将她抱得更紧了。

“烧糊涂了,知道疼了。”

回应他的是呼啸的风声,严杭将秦珘的手拢在掌心,替她挡去寒风:“既然疼了,以后记得离我远点。”

秦珘迷迷蒙蒙地看到他的唇在动,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娇气地缩了缩脖子,迷离的眼傻里傻气地追随着他。

严杭知道她是真糊涂了,他涂掉最后的药膏,给她脱去鞋,将她团成个球,抱了满怀。

“知道我是谁?”

秦珘迟迟未回,严杭静静地等着她,在以为她昏睡了时,听到一声低喃:“严杭……”

“是我。”

不是江容。

严杭唇角微勾,抱着秦珘坐上栏杆,挺拔的背放松地倚上红漆柱子,亭外圆月高悬,冷辉似霰。

“对不起。”

盯着秦珘迷离的眼,严杭再一次道:“对不起。”

对不起给了你半截子的希望,没能拦下“坠落”的山石,也没能挪开它们。

他也天真极了。

被留下的不该是他,秦珩比他适合。

秦珘意识仍未回笼,但那双注视着她的眼睛太难过了,难过到她也跟着难过起来。

目里映入一抹清贵的紫棠色,秦珘茫然了很久,茫然得忘了这一年的种种,回到了最初的那个夜里。

“你能不能当个好人呀?”

喑哑的声儿夹着浅浅的哭腔,奶猫撒娇似的挠在严杭心尖上,他僵了很久,眼眶逐渐染红。

“好。”

烧糊涂也醉糊涂了的人并没有将嘶哑而郑重的承诺听进心里,甚至没在脑海中留下任何痕迹。

秦珘眼前仍然是那一夜里璀璨的灯火,她说:“我罩着你。”

要是他愿意改邪归正,她就罩着他,全京城没人敢不给她面子。

她没能说出口,但严杭听懂了,他露出个很浅的笑,在秦珘脑袋上揉了下:“好。”

秦珘好像清醒了些,又好像更糊涂了,在安静了许久后,喃声道:“下雪了。”

严杭抬眸看去,亭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愈下愈大,迷了视线。

“嗯,下雪了,睡吧。”

秦珘吹了吹簇在鼻尖的狐狸毛,又往狐狸毛里埋了埋脑袋,在意识沉寂前,没头脑地最后道了句:“脏了……”

严杭视线一斜,目光怔然地停驻在被血染黑的领口,他今夜穿了身紫棠色的如意纹锦衣,但为他绣衣的人已经不在了。

“没关系。”

“我还有你,你也还有我。”

“阿扬,除夕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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