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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珘“胆怯”地瞥了谢太后一眼,道:“草民想好了,草民人轻言微,不值得太后为草民费心。”

她不等谢太后出声就飞快地道:“草民身体不适,先行告退,请太后恕罪。”

秦珘说完,没管谢太后的反应,匆匆起身小跑而去,好似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畏惧得全然忘了规矩。

秦珘只当没听见那几声含着怒意的“站住”和“放肆”,一直跑出宴席才停下,而她身后,并无御林军奉命而来。

秦珘清楚是因为谁,她深吸了口气,自虐般压抑情绪,一条条地捋起得失。

得……自是得到了,得到多少还得试探,失……她一无所有,能失去什么?尊严?

呵。

有得无失,那就这样吧。

秦珘倔强地咬着牙,没让通红的眼再红上几分,黎荣正和杨居奇匆匆赶来时,一眼看见的就是她迎风萧索的模样。

秦珘没给两人数落她的机会,率先道:“两人大人知道我的性子,被关三年已要了我半条命,若后半生要葬送在宫城里,那我何必活着?”

“你这是什么话?不想进宫谁还能逼你?我们这么多人还护不住你?你……”

黎荣正气得发抖,顺了顺气才继续道:“你是不是怪我和你杨爷爷?当初……”

他这话问出口,灰败的脸色更沧桑了些:“姓严的说的没错,倘若不是我们一再让你失望,你也不会……”

见黎荣正说不下去,杨居奇拍了拍他,叹息道:“珘丫头,当初是我和你黎爷爷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爹娘,你要怪就怪。”

“但你就相信我们这一次,只要我和你黎爷爷在一天,就没人能欺负你!姓严的更不行!”

秦珘郑重地朝两人一拜:“两位大人为北瑞殚精竭虑,有太多顾虑和牵扯,将军府没有人怪两位大人,两位大人的情我都记在心里。”

“我知道我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不会意气用事,两位大人不必忧心,也还请不要让我……为难。”

秦珘静寂地望着他们:“这世上我没有多少牵挂了,我希望他们都能好好的。”

秦珘的话让黎荣正脸色通红,是气的,也是恼的,还是羞愧的。

他“你……”了几声也没说出个所以然,精神一下子就颓靡了下去,被杨居奇扶着才顺上气。

他们心知肚明,论玩阴诡手段,十个他们也防不住小人。

秦珘歉意地再次一拜:“我的人生我会负责,还请两位大人释怀,告辞。”

秦珘一转身就看到了不远处回廊下孤身站着的人,散席后的人群远远地绕开他,从另一侧离宫,有想来和黎、杨两人打招呼的朝臣也都踌躇不前。

秦珘等乐菱的心思顿时没了,她微微迟疑,朝远离人群的方向离去。

她等在这,仅是因为不认路,怕乱走惹出乱子,也怕叫住的宫人背后有主。

若没得选,她再小心点就是了。

但有些人不是她想避就避得开的,她才走几步,一个御林军迎面而来:“卑职见过二小姐,严大人命卑职送二小姐出宫。”

不等秦珘拒绝,御林军已经先走一步,秦珘咬了咬牙,沉默地跟上。

身后那道视线如影随形,寒芒般刺在她脊梁上,每一步都似走在刀尖上。

乐菱疾步赶过来时,入目就是秦珘挺直的背影,似乎再没有比那更直的脊梁了,但也脆弱得可怕,好像一碰就碎。

她都担心夜风再急一些,秦珘就会在飘扬的红衣中崩碎。

乐菱难以控制地想起了三年前那个夜晚,那时秦珘已在勤政殿外跪了三日,暴雨来临前的闷热和阴沉让她心惊肉跳,匆匆前去。

她亲眼目睹了秦珘若一只万念俱灰的困兽,决绝地刺向严杭,银白的刀刃划破严杭的脖颈,再进少许就能致命。

她惊掉了三魂六魄,看着严杭拦住御林军,俯首和秦珘说了什么,熄灭了秦珘眼里最后的光彩。

直到秦珘被押走多时,她才跌跌撞撞地追赶而去,在宫门追上了那道笔直而弱不可堪的背影。

秦珘没有回头,最后才和她说:“阿菱,除了自己,没有人能保护我们一辈子。”

“人是会吃人的,别天真啦,你要好好地活下去呀。”

“对不起,是我食言了。”

……

那时的痛苦现在还尖锐如初,在看到回廊下的人后,更是变本加厉。

乐菱还记得,当她心如死灰回头时,严杭就站在宫门的另一头,骤雨倾泻而下,顷刻淋了他满身。

本该淋雨的人坐上了马车,狼狈不堪的成了罪魁祸首,她那时痛快得红了眼睛。

甬道和雨幕模糊了严杭的神情,她时至现在也辨别不清,但应当是不瘆人的,否则她怎敢悲愤动手?

就如此刻这般。

但这一次,有人从后拽住了乐菱的手腕,强硬地将她扯到了身后。

乐菱通红着眼抬头,姚子琛还有些惊魂未定,他忌惮地斜眼朝后瞟了瞟,身体绷得紧紧的,却始终未曾挪开。

他压着声音“哼”了声:“你不想活了别连累我!”

在看到乐菱的泪花后,剩下的话被他破绽毕露地匆匆咽了下去,但乐菱悲切之下并未留意。

姚子琛不知所措了片刻,板着脸不耐烦地拽着乐菱就走:“哭什么!不嫌丢……”

凶巴巴的声音逐渐减弱,消了音之后复又气急败坏起来:“又不是不让你见秦珘,你今晚住在将军府都行,行了吧?”

“看什么看?是本少爷要夜宿花街!顺路!”

……

直到两个人走远了,巍澜才现身,迟疑了会道:“大人临时变卦,恐后患无穷。”

他想问为什么,明明他们已经商议好了对策……但他的性格让他质疑和埋怨不出。

严杭沉默地看着天际的圆月,为什么?因为他见不得秦珘低眉顺眼的模样。

在见到她逆来顺受的那一刻,他就一败涂地了。

三年前他无力护她,现在护得起了,那就别无选择——

“我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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