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昨晚季暮舒好像也没有娶自己的意思啊,所以他是不在意这种事情吗?
突然一下的柳暗花明又一村,让晗珠有点恍惚过来了。
但是这个“贤妻还未娶进门”,有点让她犯了难。她现在是这个大梁三公主,季暮舒想要娶自己的话根本没那么容易。
那她只能想个办法,来娶他了。
只要等到坊间舆论都是倾向于季暮舒的,到时候自己再去求婚,晗珠相信皇帝肯定会同意的。
阳光拉长了春分离去的背影,晗珠趴在外室的桌子上,看着门口的那只橘猫伸展着身子,一切都是那么温柔又惬意。
正如以前在江南的季家,她每天都会跟着季暮舒一起早起晨读,可她每天都睡不够,每天都在晨读的时候打盹儿。
每天,那个温柔的少年,都会给她用书遮挡住这晨阳。
跟现在一样,温柔又惬意。
昨晚她听到了,那个少年,在等她娶他。
他努力地考了上了状元,所以她这个公主,得努力地去娶他。
春分是皇帝直接分配给她的一等丫鬟,听说她之前还是一个女官,只是在宫中得罪了贵人,被贬为奴隶。
所以在京中传谣言的这个事,春分做的十分漂亮。不到几天时间,整个京城便风靡地传播这个事件,茶馆里面到处是说书人在传经说道着这件事。
皇帝的封官圣旨至今还没有下来,所以这一批新科进士们都住在京城的驿站里面。正午的太阳热烈,大家都坐在驿站的一楼品着小茶,听着说书人说着近期京城的稀罕事。
人未至,声先到。
“季兄!季兄!”李知小跑着进来,一进门就看见了窗边的季暮舒,便一屁股坐在了他的旁边。
季暮舒未理睬他,只是见他过来了,便帮他倒了一杯茶。
可是李知眼里的兴奋却是压抑不住的:“季兄,你听说没,好像圣上这次是动了真格,看样子是真心想让你做驸马诶!”
“完了完了,我季兄要做陈世美了。”接着,李知抓着季暮舒的手臂,一脸真诚地向他表示关心:“季兄,现在皇帝之命不可为,你最好提前安排好家里的事情,比如你那贤妻——”
未等李知的话音落,季暮舒便拍掉了他的手,蹙眉说道:“李知,这圣旨还未下来,你为何着急?况且,我觉得圣上光明磊落,不是那种拆散他人家庭之人。”
这话一出,李知也恍然明白了,这肯定是别人又心想要传播谣言的。但他顿了顿,说出了今天要来的目的:“季兄,家父想要邀请你去府上一聚,就今晚,已经为你摆好了宴席!“
季暮舒抿了一口浓茶,口腔里的茶香味瞬间散开。其实,他对李家是有一点忌惮心里的,并且李知邀请他去李府他早就猜到了。
如今朝堂之上分为两派,分别以左右丞相为首,这李知自从他上京以来,就一直跟着他,多次过来表示他的热情。
季暮舒也早就明白,不过就是为了招收幕僚罢了。不过,一个毫无家庭背景的他,暂时也需要一棵大树来给他当靠背。况且,现在朝堂之上,右相的势头日益增长,这也能够让他以最快的速度迅速站稳脚跟。
虽然皇帝也有可能打压,不过,如果皇帝出手打压更好。
季暮舒弯唇一笑,朝李知看去:“李兄,请客是不是得帮客人把马车也备上啊,不然从驿馆走到你们丞相府,那就是吃夜宵了。”
李知看季暮舒爽快的答应了,瞬间整个人的兴奋挂在了脸上,他马上应承下来,还扬言道要派他们丞相府最好的马车来接季暮舒。
窗外人流不息,即近傍晚,有一些小摊贩已经卖完打算收工了。季暮舒听着外面的嘈杂声,但笑不语地感受着这京城的繁华。
————
“殿下!殿下!好消息!好消息!”春分乐颠颠地从外屋走进来,她看着躺在湘妃榻上的晗珠,笑盈盈地朝她走去:“殿下,今儿晚上陛下请您入宫享用家宴呢!”
晗珠拿了一把团扇,松松懒懒地摇着扇子,她细想了一下“家宴”,这是把她当成家里人了吗?
皇帝老子允许她入宫了?
还是吃家宴?!!
晗珠越想越激动,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这个公主好像是个真公主了一样。这一年以来,她都仿佛活在梦中一样,她从小就被母亲卖给了一家农户做童养媳,虽然那户人家待她极好,但这生活总归是粗茶淡饭,闲适一生。
就在她及笄那天,她已经满怀欣喜的准备好嫁给她那俊美的小夫君时,她被皇室拐走了,成了这大梁王朝的三公主。
锦衣玉食包裹着她,可这水木清华的琼林苑倒也是囚住了她。她不明白那所谓的生父,把她找回来是为了什么,她真的不是很明白,给她名号和外来物,却从不让她踏足皇宫。
晗珠真没感觉自己是一个公主,她只知道她离开了她的小夫君,离开了温柔可亲的阿姆。
季父也是早亡,其实晗珠根本就没有感受到什么父爱,所以对于这个对她万般宠爱的陛下,晗珠是有些心喜的。
光明殿是帝王历年以来的主要参政的宫殿,整个大殿金碧辉煌,从外入内,可以感受到整个皇宫的气势磅礴。琼楼玉宇,雕梁画柱,这是晗珠第一次来到这个皇宫。
晗珠是从皇宫的东侧门进的,女子家眷是没有资格从正门进的,这些道理晗珠也知道,可莫名地她心里有有点打酥。
前面带路的是皇帝的总管太监薛公公,晗珠看着薛公公的步伐,一声不吭地跟在其后。
就在晗珠以为薛公公是要把她带去某个偏房时,薛公公突然停住了,晗珠抬头看了一眼——光明殿。
晗珠的瞳孔瞬间瑟缩了一下,怎么会让她来这里?
殿内空无一人,寂寥无声,晗珠的软布绣鞋走在这大理石地板上都能踏出声响,就在她走进去之后,她看见薛公公关了大门,并且未跟进来。
春分只是一个婢女,更何谈资格进这种大殿,所以此时,匍匐跪拜在这灯火通明的光明殿的只有一人——晗珠。
景德帝见晗珠跪拜着,并未出声,他依旧按照先前的动作,批复着折子。
就在晗珠感觉自己快坚持不住的时候,她终于听到上面那人开口了。
语气不咸不淡,却字字震慑人心:“你就那么想嫁给那季暮舒?”
外面突然刮起了一阵狂风,就仿若江涛吞吐一般,把整个大殿的铸铁金门“哐”的一声猛得吹开,晗珠冷不丁地被风吹得往前倒了,外面无人来关门,这大门就这样敞开着,因为刚刚的那阵风,御案上的几摞折子全被吹乱,地上、案上到处都是。
但让人觉得惊奇的就是,那妖风只有那一阵,后面便再无任何风的迹象,仿佛那阵风就像人的幻觉一样,根本不存在似的。此时的门外,秋蝉在拼命地嘶喊着最后的争鸣,衬托着这诡异氛围的宁静。
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残雪。
等风吹过片刻后,晗珠终于双手互相撑着,重新跪了起来,风乱了她曳地的长裙,还有颈间的璎珞。
她舒了一口气,就在皇帝以为她要开口的时候,晗珠重重地朝地上磕了一个头。
光明殿为了让朝臣觐见时声音足够洪亮,便在修建上做足了功夫,大殿的四角有包覆着疏松多孔的吸音材质,所以在这个大殿内发生的任何响动,坐在殿堂之上的帝王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包括这声清脆洪亮的——磕头声。
“你当朕不知道这季暮舒是谁吗?”伴随着头顶声音传来的,还有一本奏折,这本奏折精确无误地砸在了晗珠的额角,晗珠的皮薄,一瞬间,额角就开始泌出血丝来了。
但没等晗珠做出任何举动,景德帝又接着开口了:“之前在庆功宴上当众拒绝是为了不想断了他的仕途,是吧?事后又在民间传谣,想让朕下不来台阶是吧?”
最后的一声“是吧”,景德帝说得尤为重,晗珠缓缓地直立了上半身,她看清了景德帝额角暴起的青筋。
这一瞬,说不害怕,当然是假的。
只是她不能怕,怕了,季暮舒一定就完了,他肯定会因她而被景德帝迁怒的。
想到这里,晗珠还是没有说话,再一次,她狠狠地向景德帝磕了一个响头。只是这一次的力道仿佛有些过大,透过晗珠一层薄薄的刘海,一股热流从额角顺流到下巴,然后滴在了这大殿的大理石地板上。
那股鲜红,着实刺了景德帝的目。
突然,景德帝深咳起来,只见他越咳越厉害,到最后薛公公从门外冲进来的时候,晗珠觉得他的肺都要咳掉了。
薛公公连忙给景德帝递给了一杯热茶和一粒药丸,晗珠却依旧保持着匍匐的姿势。
良久,景德帝朝龙椅背仰去,他长舒一口气,嘴里喃喃道:“你跟你母妃,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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