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话说出去,鸟儿却迟迟不落下来。
薛棠叹道:“下来吧。隔着屏风就行。”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屏风外,只投下了一道模糊的黑影。
薛棠翻开文书,“有什么事?”
太玄低头,注视着莲花暗纹的地毯,“二小姐,他会武。”
“他?”薛棠一怔,初时还没反应过来,“你说沈先生?”
“是他。”
薛棠合上了文书,却没说话。
哥哥的幕僚不多,最后留在他身边的只有沈江流一人。加上前世沈江流不曾背叛过薛家,她便下意识相信了沈江流。
她其实也别无选择。因为没有别人可以依仗了。
在她印象中,沈江流只是个身世莫测的幕僚,一个文士,跟习武两个字完全搭不上边。
沈江流会武?她从来都不知道。
太玄惴惴地等着,似乎要将地上的莲花纹刻入眼中,然而等了许久,却只等到一句淡淡的“知道了”。
太玄顿时有些懵了,“二小姐,他瞒了您。”
屏风另一侧传来书页声,“我没有问过他,便不算瞒了我。”
惊讶之后就是平静。沈江流来路肯定不简单,不管他习不习武,只要没有妨碍她,她就不管。
更何况来日方长。他的武艺和眼睛一样,迟早会对她说明白。
太玄迟迟不动,薛棠叹道:“人与人之间何曾彻底坦诚过?我也有秘密,你也有。太玄,你敢说你什么事都没瞒着我?”
太玄本想斩钉截铁地说“没有”,可是忽然想起了心中最隐秘的念头,霎时没了声。
随之而来的,是不可遏制的惶恐。
二小姐是否会嫌他太多事了,不再信任他?
太玄胡思乱想的时候,薛棠却在看那枝红梅。
露水已经落尽了,红梅依然娇艳。梅枝插在萧元冽送来的白瓷瓶中,看着十分雅致。
太玄真正想说的话,她其实都知道。
沈江流动了心念,她看出来了。
单凭他竟然来了棠梨院,竟然在谈论公事时称她“二小姐”,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可是她只能当作不知道,就像太玄的心念一样。
太玄半跪于地,根本没注意到薛棠下了床,靠近了他。等雪色丝履站在他面前时,他已经没法逃跑了。
“太玄,我信他就如同我信你。有些事,该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你清楚的,不是么?”
太玄不敢回答,待他察觉鬓边动静时,顿时彻头彻尾地僵住了。
薛棠竟然在他鬓边插了一朵红梅。
太玄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手持梅枝的薛棠。
她仍在笑,眼中似有悲悯,似有冷寂。
***
这天下午,楚王派人送来了剩下的祖训和一份厚礼。
薛棠叫人照单全收。楚王府的侍从说了一通好话,跑得飞快,生怕薛棠为难他。
薛棠深谙不能单押一人的道理,便携着沈江流一起去了城东的茶楼。
这里是定王进京的必经之路,她想看看定王究竟怎样。
茶楼是薛府的产业。掌柜见他来了,一早清空了三楼雅间。
掌柜送来了云雾茶,却没急着走,“大公子,宣王世子就在附近。”
薛棠立刻皱起眉头:“他怎么来了?”
她只是半天没见萧元冽,他怎么跟来了?是特意派人跟她行踪?
联想到他突然变得听话,薛棠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萧元冽心志不够坚定还在其次。只怕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萧元冽和崔大将军那边有了牵扯。
“大公子。”
沈江流轻唤一声。薛棠回神,轻揉眉心。
算了,反正定王快要进京,她两边都看看。如果定王还可以,不用萧元冽也行。
两人相处日久,她一皱眉,沈江流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便宽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公子万万不能自乱阵脚。现在大局未定,一切还来得及。”
薛棠颔首,只是还有些发愁,什么时候接过了茶盏都不知道。等她终于意识到时,才发觉茶盏是沈江流亲手递来的,却只是笑笑,当作没发觉。
三楼窗子没关,两人的动作被藏在附近的萧元冽看得一清二楚。
看见沈江流的动作时,萧元冽眯起眼,双手揣在衣袖里缓缓摩挲。
沈江流那厮,仗着近水楼台,居然对薛檀示好?
他果然没料错,昨日就发觉了沈江流对薛棠不一般。
看薛檀对沈江流如此平和的模样,难道薛檀有意把婚事改给沈江流?
没听说啊。
萧元冽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琢磨着要不要找个机会,跟沈江流过两招。
一定是因为之前没打个痛快,嗯,一定是的。
他暗暗气愤的时候,风北忽然指着城门方向,“世子你看!”
萧元冽一看,轻嘶了一声。
街上往来的人群都避到两边,华丽的仪仗劈开人群缓缓行来。萧元冽看得分明,牌子上写着“定王府”三个大字。
更别说这么大的场面,除了几个肥得流油的藩王,谁能撑得起来?要不是他出身宣王府,肯定看得眼红。
嗯?等等……
萧元冽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扭头看去,只见“薛檀”也探出头来,认真打量定王的仪仗。
一个危险的念头闪过他心间,萧元冽啧啧两声。
薛檀这是又看中了定王?
真不愧是摄政王,深谙朝政平衡之道,从来不押在一个人身上。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看见薛檀注视着定王的眼神,尽量按下心里莫名的失落。
薛檀不折腾他,他还不习惯了。
怎么感觉怪怪的,跟失宠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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