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阑苏醒时天已经亮了。
他身下垫着厚实的稻草,衣服也都已经烤干了,不仅如此,闻姚身上唯一的厚实衣服也裹在自己身上。
少年身穿单衣,蜷缩在树下,身旁还有积雪。他眼下青黑,恐怕守夜到凌晨才合眼。
钟阑想明白了昨日的假死大戏。
闻姚表面上接受了自己的好意,但仍未交心。之前那三年冷落带来的隔阂,到底还是太深了。但钟阑不明白,闻姚怎么突然说决绝就决绝了。
“我哪里对你不好了吗?你连我的好意都不想领?”钟阑摇摇晃晃起身,想了想,轻轻将衣服盖到闻姚身上。
闻姚忽地睁眼,正对上钟阑诧异的眼睛。他什么都没说,疏离地把衣服推还给钟阑,起身踩灭了篝火:“既然醒了就走吧。他们找你该找疯了。”
“唉,等等,昨天的事情……”
钟阑连忙伸手去拉,忽然,头顶一阵急促的眩晕,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在脸接触粗糙、锋利的石头之前,他被拉入一个怀抱,紧接着砰的一声,闻姚的肩胛骨撞地。
那层并不厚实的单衣直接擦破了,露出鲜血淋漓的肩头。
“你没事吧?”
闻姚面无表情放开他,起身,轻而淡:“走吧。”
他将钟阑拉起来,确认他未受伤,替他拍掉身上的泥土。细致、呵护,但钟阑的心却一寸寸沉了下去,他感受不到闻姚动作间的情绪,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对钟阑极好,但又不肯接受钟阑的半点好。
“你还在恨朕这三年的冷落吗?”
他轻摇头,没说话,背上后遗症没缓过来的钟阑,安静地前进着。
钟阑前胸贴着闻姚后背,听着两人的心跳声,心里的疑惑和不安越发深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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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阑回宫后大家都松了口一口气。闻姚乖乖地跟钟阑回来,但他一直遮着脸,俨然不打算露面。
不一会儿,宫外就传来“闻公子”遭歹徒杀害的传闻。
钟阑知道想杀闻姚的人不少,如今“死亡”才是他最好的掩护。他十分贴心地默认了这个传闻,并给闻姚安排了假身份,作为侍卫生活在升云殿。
“这就是你的目的?没人知道你还活着,你回南穹的一路就会平安无事。”
闻姚点头,彬彬有礼地行礼:“谢陛下体恤。”
钟阑皱眉:“你愿意与朕谈……”
话音未落,一阵极为恐怖的剧痛钻入脑海。钟阑面容扭曲,打翻茶杯,摔倒在地。
闻姚的神色忽然变了,一把将他抱起,焦急地转身大喊:“快喊太医,陛下又犯病了!”
这次比先前的更加凶猛,十指的指甲甚至在墙上扣得翻出血肉,嘴里必须咬着布团才不会咬碎自己的牙齿。
“陛下这次发作也不知什么时候结束,”李全在门外揪着头发,满脸心痛,“本来这次发作就提前了,这又一折腾,不加重也难啊。”
闻姚退到门外:“公公,有办法吗?”
李全瞥了眼他,只能摇头叹气:“如今,只能再去清辞寺了。清辞寺里面的青灯古佛、妙法清经是陛下最后的良药了。玄唐方丈与陛下有过深谈,陛下对其无比信任。”
车马很快就备齐了。
发作间隙无比虚弱的钟阑被人抬上了马车。
李全正准备发令启程,马车的窗帘被一只白到没有血色的手挑起:“他在吗?”
李全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身旁的侍卫牵住了那只手。
钟阑轻轻捏了下那只手,确认触感,松了一口气。
以他现在的状态,如果闻姚要趁着车队行路偷跑,他还真的没法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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