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温玉薇她们,姚征兰来到入微的房间,却见她正剥煮鸡蛋吃。
“你这丫头,这鸡蛋是我叫她们煮来给你滚脸上的伤用的,你怎倒把它吃了?”姚征兰又好气又好笑道。
“小姐,我不疼了,看到你扇了春鸢一巴掌,我就一点都不疼了。”入微嘻嘻笑道。
“纵我替你出了气,你不是到底还是挨了一巴掌么。下次机灵着些,打不过她,还躲不了她么……”
“谁打不过她了?若不是担心小姐你受罚,她今天都休想囫囵个儿地走出咱这兰苕院!”入微凶悍了一瞬,肩膀又塌了下来,对姚征兰道“小姐,那边三天两头地来寻衅滋事,这样的日子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且先忍忍吧,总不能我一回来就搅得家里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传出去对哥哥的名声也不好。”姚征兰道。
入微点头道:“我记下了。咱们大少爷是顶有出息的,说句大不敬的话,虽回来不久,但奴婢瞧着,三少爷除了吃喝玩乐之外,正经方面拍马都撵不上咱们大少爷。只要大少爷立得住,小姐以后定有好日子过的。”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寻幽匆匆而来,面色发白,道:“小姐,老太太那边的徐妈妈来了,说老太太叫你去福寿堂。”
姚征兰点头:“知道了。时辰还早,你俩叫两个小厮跟着,上街替我采买些针线回来。”
“小姐,我和寻幽姐姐不去街上,我们陪你去福寿堂。”入微眼泪汪汪地扯住她的袖子。
寻幽也是一个劲地点头。
“胆子越发大了,连我的话也不听了是吧?快些去。”姚征兰板起脸。
寻幽与入微对视一眼,灵机一动心照不宣,便相伴出门去寻大少爷。
姚征兰见打发走了两个贴身丫鬟,独自一人来到福寿堂。
堂中老太太坐在首座,正闭着眼捻佛珠。承恩伯姚允成和他的填房柳氏都在,姚佩兰肿着一对哭红的眼睛偎在柳氏怀里,春鸢和夏纨两个丫头都顶着被打肿的脸站在姚佩兰身后。
姚征兰不慌不忙地进到堂中,向三位长辈见礼:“征兰见过祖母,父亲,夫人。”
老太太还未开口,姚允成忽然腾的一声站起身来,戟指姚征兰怒不可遏地斥道:“孽障!当着外人的面斥亲妹诬陷你,还将她的丫鬟打成这般。你母亲一向大度宽容,怎的生出你这般刻薄成性的女儿来?你如此作为,置你妹妹的名声于何地?置我姚家的脸面于何地?!你还有脸站着,给我跪下!”
姚征兰站立不动,只抬头向她的亲生父亲看去。
虽然已经相聚了有两个多月,但此刻看他,姚征兰还是觉着陌生。欠缺了十几年的亲情,不是一两个月就能弥补回来的。
更何况,自己的这个父亲,似乎也根本没想着要弥补他们兄妹什么。
看着眼前这张白皙文秀养尊处优的脸,她脑海中却忽然浮现出另一张威武刚毅风霜雕刻的脸。
那是她的大舅舅。相较之下,养育了她十几年的大舅舅更像她的嫡亲父亲。
“事出必有因,如今父亲只因事情的结果来斥责于我,却不问问事情的起因如何么?”与姚征兰的心平气和一比,怒发冲冠的姚允成顿时便显得小家子气了。
“事情的起因如何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结果,结果便是你在外人面前让你的亲妹,让我姚家的颜面扫地!”姚允成正在气头上,每句话都是吼出来的。
“事情的起因若真如父亲说得这般不重要,那同是杀人,为何蓄意谋杀要判斩立决,而失手误杀却只判流三千里呢?”姚征兰反问,“再者,难道在父亲眼里,只有妹妹的颜面是姚家的颜面,我的颜面就不是姚家的颜面?”
“你都被你的亲舅舅家给退婚了,你还有什么颜面?!”姚允成盛怒之下口不择言。
姚征兰呆立当场,不可置信地看着姚允成。
“你那是什么眼神,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姚允成被姚征兰过于失望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但父女二人十多年未见,新近才相聚,他自是不想丢了身为长辈的威严。纵觉得自己说得不妥,也断不会承认的。
一旁柳氏这会儿抽抽噎噎地拭起泪来,低声道:“这事论起来,佩兰这丫头自是有错的,纵心里有气,也不该不顾姐妹之情撒到姐姐身上去。只是,佩兰也及笄了,正是说亲的年纪,但我只要在外头一开口,旁人便问,‘听闻你家大姑娘被人退了亲,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每每叫我面红耳赤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征兰,退亲这等关乎女子名节之事,长辈问起你总是三缄其口,殊不知如此一来,害的不是你一人,还有我们姚家阖府女眷。今日这里都是骨肉至亲,内中情由究竟如何,你便直说了吧。纵真的是你有错在先,念你自幼寄人篱下疏于管教,也断不会有人责怪你的。”
姚征兰沉默。
姚允成见她一张嘴抿得跟河蚌一般,又生起气来,道:“看样子真是你的错了。若不是犯了大错,你舅家绝不会如此不顾亲情道义地将你退婚。不管怎么说,你身边那两个丫头总少不得一个监护不利瞒而不报的罪名。此番更是在你们姐妹之间巧舌挑拨,殊为可恶!来人,给我把她那两个贴身丫头拿来,各打五十大板!”
“父亲!我之事,与她二人无关!”
“怎么无关?这两个丫头若是真的忠心事主,见你们姐妹起了龃龉,又有外人在场,无论何事都应一力承担下来。就算含冤就死,只要能保住主人名节,也不失为忠仆本分!而事实如何?她们为了保住自己,不惜撺掇着你们姐妹相争。你以为今日你在外人面前下了你妹妹的面子,你自己便很有面子么?试问这天下所有重规矩知礼仪的人家,谁愿意娶一位欺凌幼妹苛待下人的悍妇回家?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速去将那两个贱婢拿来,不计数目,打死为止!”
“凭什么她无端跑来诬陷我,我的贴身丫鬟还要为了保全她的名声含冤就死?丫鬟也是爹生娘养的,那也是活生生的一条命!”眼见就要保不住寻幽入微的性命,姚征兰压抑到极点的情绪骤然爆发,厉喊出声。其声势之决绝,倒把姚允成惊得一愣。
姚征兰倏然转身,指着躲在柳氏怀里的姚佩兰对柳氏道:“你说你一张口别人就拿我被退亲的事来堵你,你以为旁人真的是因为我的事才回绝你吗?我不是你亲生,两岁就被送到了千里之外的外祖家,两个月前才回来,我品性如何,与你这个继母和妹妹有何相干?旁人连我被退婚的事情都知道,能不知道这些?拿我的事说项,追根究底不过是因为看不上她罢了!”
姚佩兰被如此羞辱,哭着跑了出去。
“你……你,简直反了!老爷!”柳氏气得直哆嗦。
“还有您,父亲。自回来后,我就奇怪,四妹好歹是伯府嫡女,父母双全生活无忧,为何品行竟会如此不堪。如今我才知道,是因为有您和夫人不分青红皂白袒护所致。您与其打死我的丫头为她出气,倒不如好好管教于她。毕竟我的丫头只是丫头,犯再大的错也伤不着伯府的颜面,而她是您的亲生女儿,再如此听之任之下去,给您惹祸的日子,怕还在后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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