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梧秋煮好面后,将自己的那一份也端去了沈爸爸的房间。
“也不知道您有没有什么忌口的,煮的就是清汤面,煎了个鸡蛋,您凑合着吃吧。”
沈爸爸开口还是那副抬杠的调调:“有啥好忌口的,吃不吃都是要死的。”
沈梧秋也懒得跟他计较,端起自己的那碗面吃了起来。
父女俩沉默着吃自己的面,十分钟不到,沈爸爸率先放下了碗。
沈梧秋一瞅干干净净的碗底,还有点惊讶,“您还要吗?”
沈爸爸摆了摆手,咂巴了两下嘴,“你下面的手艺跟你妈一个德行,除了有点盐味,啥味儿都没。”
这清汤寡水的面除了油盐,什么东西都没加,还能煮出其他什么味儿来?
沈梧秋一句话到了嘴边,余光却扫到了老父亲脸上的神色,又将最后一筷子面塞进了嘴里,把到了嘴边的话一并咽进了肚子里,转念问道:“您还记得妈妈下的面是什么味道呢?”
“记得,怎么不记得?”沈爸爸很不满她的质疑,“那时候我们刚承包山林,每天起早贪黑的,只有下面条最方便,你妈妈一心想着地里的活,一日三餐是怎么方便就怎么来……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肯定是记不得了。”
沈梧秋垂眸,她确实不记得母亲下的面是什么味道了。
母亲在她五岁那年就去世了,小萝卜头的她那时要懂事不懂事的,对「死」这个概念还很模糊,母亲闭上眼之后,大家都安慰她母亲只是睡着了。
她也一直相信母亲只是睡着了,所以当一年后,父亲娶苏云芝时,她说什么都不肯这个女人进门。
再后来,她稍微大了些,在左邻右舍的闲言碎语下,她也觉得是爸爸根本不爱妈妈,所以才会在妈妈去世一年后就给她娶了后妈。
然而,此刻看到这张苍老憔悴的脸上漫溢的追忆,她又觉得可能这么多年来,都是她误解了父母之间的感情。
“我还以为,阿姨这么多年给你做的饭让你早就忘了妈妈的存在。”
沈爸爸闻言,很是震惊,“原来你还在耿耿于怀这件事。”
有些心里话既然开了口,沈梧秋索性说个明白,“当年不管我如何哭闹,你也要娶她,这让我如何不耿耿于怀?当然,我现在也明白了,您有您追求幸福的权利,我不应该……”
“当时我以为你只是一时没法接受。”沈爸爸打断了她,“你妈妈过世后,我并没有想过要重新组建家庭,可那时我一天到晚不是待在山上就是待在地里,你年岁尚小,没人照顾你,我只能拜托亲朋好友时不时帮我打打招呼,起初大家也很热心,可时间久了,大家也就没那么热情了……”
沈爸爸难得一口气说这么,但被病痛折磨的身体也是强弩之末,多说些话就气喘吁吁的,沈梧秋赶紧给他递上水杯,“您慢点说。”
沈爸爸就着她的姿势喝了一口水,歇了两分钟的神才继续道:“你又是个女孩子,不能让你跟着我山里地里跑,这才听了亲朋好友的劝,娶了她。”
这么多年来,还是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地和自己说这么多。
沈梧秋的心里又愧疚又自责,可要说一些什么客气的温言软语,她又是说不出来的,犹豫了片刻,才低声道:“嗯,现在我知道了,从前是我不懂事,才让您这么为难。”
“你们女孩子家家的要心思细些,也怪我没这耐心去琢磨。”
酸涩的泡泡从心底不断上涌,沈梧秋抬手摸了下鼻子,趁机吸了吸,这才没让这股涩意爬上眼睛,“都过去了,不说这些了,您也没必要想这么多,当务之急,就是养好身体。”
“我已经电话通知了村里和家里的亲戚长辈,最迟后天,他们就会过来一趟,到时把我手里的这点东西好好分一分,你们姐弟……”
沈梧秋不想听这些,“我现在回来了,您也不必再忧心了,先安心养病。”
“我的身体我知道,我不上医院倒也不是心疼钱,癌细胞已经往全身各处转移了,医生说治不治都没多大意义了。”
沈梧秋站起身来,把头稍稍仰起,“为什么当初刚发现时就不好好治疗?”
“生死有命,这种事哪能说得清。”
沈梧秋别过头,拿起床头柜上的碗就往外走。
“秋秋。”
沈梧秋站在门口,不肯回头。
倔强了一辈子的沈爸爸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别难过,人总有这一遭的,时早时晚而已。”
沈梧秋杵在原地,稍许才小心地吸了口气:“我知道。”
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愈加愧疚,总以为一辈子很长,多的是时间来陪伴、来爱,原来生离死别一点都不遥远。
难得和沈爸爸来一次心平气和的谈话,沈梧秋的心情反而更加沉重了,两只碗在厨房的洗水池洗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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