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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厂公放我起来吧,这样有损您清誉啊。”

姬倾沉默了片刻,慢悠悠叹了口气,把她扶起来坐在边上。司扶风才坐稳,头上发髻一松,满头长发瀑布似的泻下来,那根银簪子便落在姬倾手里。

姬倾掂了掂,便轻声笑了,打起车帘朝外头策马跟着的番子喊了句:“拿根针过来。”

不多时,番子们便呈上根银针来。姬倾两支冰白手指夹起来,朝着银簪头上极小的一个孔洞扎进去。里头机簧咔嚓一声响,半截簪子便弹开了。

司扶风眼见着没了办法,抿着嘴不再说话。姬倾噙着笑撇了她一眼,从里面倒出一个卷得细细的皮质纸卷来。

他摊开纸卷。这才发现纸卷由上好的羔羊皮鞣制成,那皮面绷得极紧,卷起来中指粗细,但摊开才发现一层又一层折叠着。

姬倾便耐心地一层层把纸卷打开,竟有两尺半长、一尺半宽。上面用各色彩墨画了起伏曲折的线,还用朱笔标注了许多点,每个点边上,都用鬼虏字写着密密麻麻的详解。

大胤常年与鬼虏交战,他身为东厂提督、总领机密,自然认识鬼虏文字。然而即便他不认得,也在扫过那些曲线和标点之后瞬间明白了过来。

那是大胤西境的布防图,每一座城的兵马、粮草、弱点,全部用鬼虏文标得清清楚楚。

他慢慢将那纸卷卷回原状,塞回簪子里,也不看司扶风,只是撑着膝头、盯着那明灭的炭火,睫影幽幽、眸色深沉。

司扶风脸上也冷下来,看着他静默的侧脸,心里忐忑、却不做声。

半晌,姬倾才轻轻叹了口气:“郡主,你忽然撂了挑子,一个人从西境往京城奔袭,咱家本来就疑心。你是个聪明大气的人,不至于为了言官几句话,就放着兄长的下落和边境安危来京城报仇。”

“难怪你隐瞒身份,却还被人一刻不停的追着追杀,原来,你找着物证了。”

司扶风半天不吭声,他便转过脸来,司扶风躲着他的眼神,他便寻上来,那幽深眸光几乎要一路淌进她心窝子里。

司扶风没了办法,只能勉强牵起一个笑:“厂公反正看见了,你眼前这个,是半个月前,我兄长被俘以后、我做了兵防变动以后才呈到兵部去的。七天前,我带兵巡查,路上被鬼虏埋伏,我们死伤惨重,折了大半弟兄才赶走了他们。”

“打扫战场的时候,我在一个鬼虏将领身上发现了这个,十日不到,我的布防图就换了个模子到了鬼虏手里!那时候我就知道,父王殉节、兄长被俘、我被伏击、西境连连败退原来都事出有因。”

“兵部、朝廷、甚至京城的贵人里,出了通敌叛国的贼子!”

姬倾周身的温度也跟着一点点冷下来,他的眉眼里凝了薄霜,那温存隐忍沉下来,便是月射寒江一般凛冽迫人。他把玩着手里的银簪,轻声慢语:

“所以,你才来找刘平,你认为在朝里向弘王府泼脏水的、跟勾结鬼虏扰乱西境的,是一伙人。你自然知道那伙人必是身居高位,不仅能摸到、更能掌控大胤的机密,所以你谁也不信,一个人一把剑、孤身杀过来,准备以一敌千?”

司扶风从他凉薄口气里听出些隐含怒意和讽刺来,她便也慢慢腾起些怒火。从父王殉节到如今,那火都在她五脏六腑里烧着,日日夜夜怎么也藏不住,几乎要烧穿魂魄。

她终于丢了那惴惴神色,挺直了腰杆,咬着牙,亮出她西境困兽的铁骨来:

“是,我孤女一个,没有父兄撑着,更没有京城贵胄那些宛转心肠,我谁也不信,一个人、一把剑,我偏要把大胤脊梁骨上这块坏疽给它砍下来!若是砍不动,我也要鬼虏人看着,大胤不是只有见了金帛、就能折断腰杆的软骨头!”

姬倾猛地皱眉,刀子一样摄人的眸光落进司扶风眼睛里来。这一次,她梗着脖子,不肯闪躲一下,那蔓延着千里荒火的目光和姬倾撞在一处,姬倾微微眯了眯眼,眉峰便扬起来。

马车里静悄悄,能听见炭火毕驳燃烧,空气却冰罩子似的冷下来。姬倾看她还是当年那副执拗模样,偏是脊梁挺直、任谁也按不弯。他既喜欢又恨得牙痒痒,偏生还不能说起当年的事来,握着她的手下意识就要收紧。

但心头一转念,便想到那手上伤痕斑驳,他捏着不就是捏自个的心,想想、闷得说不出半个字来。

两个人正憋着气僵持着,外头番子一声低喝:“谁?!”

有人气喘吁吁地禀报:“厂公爷爷,是我、禅悦!”

姬倾这才皱着眉挪开目光,掀起一点帘子来,声音沉着:“做什么上气不接下气的?”

司扶风不能动,看不见帘子外的情势,只听见一个少年平复了气息地说着:“今日晚膳才罢,兵部忽然呈了急奏上来,说兵部侍郎方乾大人涉嫌通敌,尚书大人拿了罪证,一路告到皇上面前了!”

姬倾眸光一沉,看向司扶风,两个人都震惊不语。

看来刺杀她失败,那个人还留了后手,立刻找了替死鬼。

姬倾不可察觉的咬了牙关,眸色雪天一般阴晦冰冷:“方乾大人是皇后的胞弟,皇后不曾乱了方寸吧?”

那少年沉默了片刻,声音里带了些颤抖:“皇后……皇后去皇上面前辩解,皇上龙颜大怒……”

“这会子,怒气喧天、摔了砚台要废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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