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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楼墨如何想得,她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况且就她本人而言,其实也不希望两家有什么联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唐潇也不好意思再拒绝。

他自然是想不再受内力折磨,只要他好了,姐……呸,瑞王也就真的不再自责了,双赢的事情,没道理不答应。

“好吧,我想想……”两三句话也说不完,他走到桌前,请她到房间一侧的小几旁坐下,“瑞王请坐。”

裴青轲坐下,想着自从济塔寺分开,哪怕她承认了她是“姐姐”,他对她也依旧是以礼相待,远没有过去那般随性。

再遇的时候,他活泼主动,后来知道了她“瑞王”的身份,还是没什么太大的改变,但济塔寺那日之后,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世家公子,不管表面上是什么样的,内里到底如清风霁月,底蕴都是知书典雅,矜贵要脸面的。

她既已出口拒绝,他便不会再不知分寸地肆无忌惮。

就像在木屋之初,小孩还眨着大眼睛问:“你知道这是哪里吗?她是谁呀,我们怎么离开这里?”

她因重回心情荡至谷底,根本不想理人。

他等了会儿,没等到任何回话,便一个人晃着短胳膊短腿跑前跑后自己探寻,自己吃饭自己不熟练地铺床,在她和他搭话以前,再没有主动说过一句话。

裴青轲看着唐潇坐下,他伸出手斟了一杯茶,向前一推,“请。”

手不算大,但嫩白纤长,青葱似的,指尖泛着淡淡的粉色,宛如落在碧水上的樱花,点点沉浮,漾碎一波寂静清池。

裴青轲接过,他素手微抬,又倒了一杯,缓缓开口。

“我回家那天的夜里,述苍就找到我了,她见到我的时候,嘴里说着‘不可能,不可能,我的孩子不是你,她在哪里?她到底在哪里,是不是把她藏起来了……’什么的,”唐潇喝了口茶,咽下,述苍血红的双眼和颤抖的双手仿若重现,他不自在地在椅子上挪了个位置,才继续道:“她在找你,找不到不甘心,就一直一直地问我。”

她掐着他的脖子,下眼睑痉挛抽搐,颠三倒四地说着:“是你,是不是你把她藏起来的!还有我的湘儿……湘儿……他没死,他是不是没死?!”

他用力挣扎着,却不敢喊出声。

他近乎本能的觉得,喊来家人会给她们带来威胁,述苍暂时不会杀他,但不代表不会杀别人。

害怕、恐惧一股脑袭来,他死死咬着唇,不想哭出来,眼泪还是如串般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述苍本就是强弩之末,因为执念强撑着一口气,哪怕有内力压制,毒药毒性也还是渐渐侵入肺腑,已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她知道,此生大约已经是走到了头。

这毒不仅毒性大,而且中毒之人会异常痛苦。

她手上还捏着小孩脆弱的颈项,肌肤白嫩细滑,一看就没受过什么苦。

述苍忽然觉得上天不公。

她这一生,出身的不好,爱人没有好下场,连孩子都不要她了。

而有些人,居然能住这么好的房子,穿这么好的衣服,无忧无虑的长大。

凭什么?凭什么?!

她执起小孩的手,狠狠地捏着,将自身的内力悉数灌进。

没了内力,她很快就会死,可承受这么多的内力,他也活不长了,在死前还会异常痛苦。

“哈哈哈,”述苍大笑出声,“该!该!”

笑声引来了唐楼墨和唐正君,但她们已经来不及阻止,地上,述苍没了呼吸,睁着眼,嘴也没有合上。

小孩满脸痛苦,眼见着也是出气多进气少。

这些唐潇都没和裴青轲说。

“后来,她把内力全部强输给了我……我昏过去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后来据说,娘请来一位相熟的医者,她用极珍贵的珈蓝蜜蕊入药,稳住我的筋脉,才让我不至于在内息□□的时候筋脉寸断而死,她将剩余的珈蓝蜜蕊制成丸药——就是你那天看过的,在内力……”

他笑了下,眼睛微微睁大,选了个合适的词,“不听话的时候可以让我舒服一点。”

那日取药的时候,裴青轲看到瓷瓶里的药已经不剩多少了。

“只有那一瓶吗?”她问。

唐潇喝了口茶,咽下后才轻轻点了下头:“……嗯。”

裴青轲没听过珈蓝蜜蕊这味药,但根据他方才所说的,珈蓝蜜蕊并没有将内力完全理顺,仅是强化了他的筋脉,让他能不死而已。

可人世间的药,没有神药,不可能一直保他筋脉不碎。

内力一日在他体内,危险便一直都在,在珈蓝蜜蕊浸润下的筋脉若无药力增补,终有一日会再难承受,像被撑拉久了的琴弦,在没人能预料到的某一天,骤然崩断。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珈蓝蜜蕊还有吗?”

“没有了吧,那位大夫已经仙逝,且不说有没有,好像除了她,世上都没人听过这味药,”该失望的早已经失望过,唐潇如今早就看开,“……我居然吃过,想想还挺有幸的。”

看着他笑,裴青轲越发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但人死了不代表就真的再无迹可寻了,也许还有她生前的手札,她的后人,她的同僚,总能找到的。

“她叫什么?”

唐潇知道她在想什么,解释道:“她终生未娶,没有收徒,除了诊病一向独来独来,死在一场大火中,所有的笔注都毁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听着他的话,裴青轲眸色越来越沉,在听到最后一句时凝重散了大半,语气有些微妙,说出一个名字:“应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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