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借我抄抄。”男生不以为然地说到,桌角,放着一瓶饮料,顺手塞她,“你别盖你卷子,我转头看一眼就行。对了,英语到时给我传下选择题答案吧?我请你吃饭。”
那你还来念什么书呀?江渡心道,这不是自欺欺人吗?高考你能抄谁的去?
正想拒绝,她发现男生的目光已经从自己身上移开,不知看了什么,一路追随,她顺势跟着望过去。
江渡的心立刻狂跳不止,那个身影,清晰地映在震动的瞳孔中,是魏清越,他居然也在这个考场。
男生非常潇洒,就带了一支笔,什么都没拿,姗姗来迟,往江渡身后空位一坐,两条大长腿大喇喇伸到了过道里。
江渡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魏清越跟她连号。
还没多想,人已经被前面男生搡了一下:“同学,跟我换下座位?”
江渡当然不能答应,固然有魏清越的原因,更多的,是这样不符合规矩随便换座位,她知道男生打的什么主意。
男生笑了:“同学,别这么死板,你不说老师也不知道,都是混着坐的,老师认识谁啊!”
“那也不行,这样不对。”江渡很坚持,男生一副无可奈何想吐槽她的表情,却也没办法,悻悻坐好了。
身后魏清越什么都没听到,他戴耳机进来的,坐下无聊转笔,对周围一切漠不关心,他压根没注意自己前后左右坐了些什么人。
但很多人都往他这边瞧了瞧,小声说着他的名字。
老师带着卷子进教室了,而身后,身后的魏清越并没有和自己打招呼,江渡知道,他根本没看到自己。
每一科,魏清越都是写完就走人,卷子被风徐徐地吹,哗哗作响,监考老师过来拿黑板擦压住了他的试卷。
男生身上干燥的兰花香,一闪即过,江渡每次都会抬头看看那个身影,无声地看着他,大概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但这已经很好,她都不舍得月考结束了。
直到考物理,魏清越突然发现前面的女生是江渡,他跟她打了个招呼,很平淡:“这么巧?都没注意到原来是你在我前面。”
是啊,你永远注意不到我,江渡默默想道,两人直视的刹那还是让她惊慌了,好像,多停留几秒内心那个热烈却又无力的秘密就会被窥破一样,她眼神游移:
“你也在这个考场啊?”
江渡竭力做出一副也刚刚知晓这件事的表情。
魏清越嘴角轻扯了下,这么个动作,稍稍鼓励了江渡,她装作很自然地问道:“你一定考的还不错吧?”
“不错。”他一点都不谦虚,但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不会让人觉得骄傲,或者是得意,魏清越就像回答“吃了吗?”“吃了”那样平平常常。
这倒让江渡不知道该怎么说下一句了,她拘谨地笑了笑,看他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思,在尴尬中,慢慢转正了身子,可心口还在咣咣砸墙似的。
试卷发下来,教室安静,但明显理科没文科那么好诌,江渡眉头不知不觉蹙起。
她留长发,乌黑柔顺,密密地铺在肩头,阳光为女生整个头颅镶了一圈毛乎乎又极其柔和的光圈,魏清越在抬头时,看到她纤瘦的肩头,垂坠的长发,以及宽大校服下女生轮廓隐隐的胸衣……他不知怎么的,就看出来了那个形状,莫名不自然一瞬,收回了目光。
魏清越不了解女生,但有些事,他又知道,男生宿舍永恒的主题就是议论女生,他没兴趣听也会入耳两句。最扰人的是,他也会在深夜听到他人鬼扯的时候有那么一些躁动,青春期荷尔蒙无处不在地作祟,他同样不能免俗,确切说,是在某些时刻。
他腿太长,怎么放都不是很舒服,索性散漫地往前伸,江渡的余光毫无预兆地瞥见了他的球鞋,黑色布面,雪白的鞋带。魏清越真的很奇怪,他有时候特别干净,有时候又给人感觉一点都不讲究,有一次升旗,他的球鞋分明脏兮兮的。
乱七八糟的念头让江渡惊了下,她克制地挪开视线,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题目上。
可教室太安静了,安静到她可以听到他落笔的声音,他停笔的瞬间,还有他起身准备离开时身上扬起的干燥气息。
因为有人中途去厕所,恰巧回来的路上,跟魏清越错身,彼此一让,对方过于高壮的缘故导致他的手不得不在她桌角撑摁了一下,指节分明,青色血管像一条曲折的河流。
江渡的心倏地被提起,她几乎是屏住呼吸地看这一幕。
魏清越按住了她的笔袋,笔袋上,有一只小挂件,可爱的翠迪鸟。他的掌心正好落在上面,膈疼了,留下小鸟的印记。
他皱眉笑了下,甩甩手,江渡这才大梦初醒般抬头,男生已经往门口走去了。
铃声响后,江渡跑出来,一番张望,魏清越独自伏在栏杆那远眺,他身体前倾,耳朵上照例挂着耳机,身边空无一人。
江渡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坏掉了,少女的心思无解,她非常想走上前去问问他,我的翠迪鸟,是不是弄疼了你的手?
这种话,可问可不问,太渺小了,渺小到问出来就会像是没话找话,一切都是她在强行而已。江渡犹豫地站在原地,离他不远,又特别特别遥远,魏清越仿佛是察觉到什么,又像是无意,他转过头,看到了江渡。
女生一下攥紧衣角,眼睛扑闪,像惊慌失措的小蛇,瞬间游移隐匿进了草丛深处--她扭头跑进了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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