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不喜欢系安全带,非要她靠过来系上才肯坐好,还总是在她低头的时候趁机吻她的眼尾——当然,是在一起之后的事情了。
现在她依然坐在她的副驾驶,睡觉的姿势都一模一样,只不过身形修长了,面容也褪去了稚气,连曾经展露在脸上的情绪都深深埋在了心里。
或许时间真的改变一切。
她稳稳地停好车,关山月还没醒,她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弯下腰想抱她上楼。
咦,怎么抱不动了。
身强体壮的纪总正努力像以前那样打横抱起她,关山月冷不丁说了一句,“你以为我才十六岁吗?”
她推开俯在她身上的纪苍海,下车上了楼,进屋前还是顿了一顿,留了一道门缝。
睡是很难再睡着了,但是今天还得上班,要养足精神才行,她简单洗漱一番,换了衣服又躺回床上。
不一会儿纪苍海也上来了,关山月没有动,小床吱呀作响,最后一切都安静下来。
纪苍海目光望着天花板,耳边听见她浅浅的呼吸,她依然与她隔得很远,像是被近水楼台绊住的兔子。
她记得关山月以前很喜欢兔子,听说医学生要解剖很多小兔子,她第一次拿起手术刀割开血淋淋的皮肉时在想什么?她第一次挽救了一个生命的时候有没有哭?她第一次被患者指责的时候会不会难过?
纪苍海拥有她许许多多的第一次,也错过了她本来要给的。
她想问问最近过得怎么样,挣的钱够不够花,可笼罩着她们的沉默令她不知如何开口。
关山月突然说,“我还欠你十一万。”
纪苍海偏过头,有些不解。
“学费。”她提醒道。
她的眼里流露出哀色,她们本可以不那么生疏,本可以做尽一切可以做的事情,就像她不敢牵手的时候握住的那片衣角,就像埋在她们之间永远走不到头的回忆。
“一定要这样么?”她低声说。
回答她的只有沉默。
她突然很怀念以前,关山月软着声音跟她撒娇,抱着她不放手,四目相对时睫毛轻颤,那眼神一遍一遍地诉说着,她爱她。
她说她念英文很好听,也总是喜欢听她念海子的诗,睡前总要靠着她,听她一遍又一遍地说:
“我爱你
跑了很远的路
马睡在草上
月亮照着他的鼻子”
然后等她轻轻吻她的鼻尖。
也怀念无数个昏黄韫倦的午后或是意乱情迷的深夜,那时她的眼神像水,唇舌像糖,身体像霜。
纪苍海是个念旧的人。
她不说话,靠了过去,轻轻抚上她的手臂,关山月退无可退,冷声说,“别过来。”
纪苍海从来不会听她的话,左手往上滑入她的发间,止住她的挣扎,右手按上她的腰腹,一跨压在她身上。
小床吱呀作响,纪苍海埋在她的脖颈,闭着眼睛感受她的温热和仿佛心跳的动脉,关山月挣扎着,眼泪流得越凶,最后她不动了,闭上了那双泛红的小猫眼睛。
纪苍海抬起头吻她,她的眼泪热了又凉。
眼神像水。唇舌像糖。身体像霜。呼吸渐长。
纪苍海压在她身上,长发落在两人散乱的衣间,她碾过她的唇舌。
“别哭了。”她说。
关山月偏过头去,黑发如丝绸散在耳边,纪苍海轻抚她的侧脸。
就是这双手。
纪苍海的名字,和她的手。贯穿了关山月,和她的半个人生。
她一字一句地说:
“我十六岁就想和你在一起了。”
“十八岁如愿以偿。”
“二十岁你想分开。”
“以前我总是盼着你出现。”
“如今我二十五岁了。”
“对不起。”
“太晚了,纪苍海。你太晚了。”
“我那时还小,只要你肯道歉,哄哄我,我马上就会原谅你。”
“可是你没有,你只是沉默,我觉得,你不爱我。”
“可当时我只有你了。”
“我问你,我妨碍了你吗?你不想继续了吗?”
“你沉默了很久,你说,是。”
关山月哭了,“纪苍海,你真是个混蛋。”
她既像在告白,又像在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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