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吐蕃使臣进京,皇帝下诏在宣政殿会见。
这些年来边境一直不太平,西有吐蕃,北有突厥,各个盯着中原虎视眈眈。西北荣家军威名不再,安西四镇屡次失守,这口窝囊气憋于心中已久,好不容易大胜一场,夺回了安西二镇,自然是难得的扬眉吐气。
此次入京的使臣乃是吐蕃之相次仁赞,虽是文臣,却健壮非常,身披氈裘,以赭涂面,眸如鹰隼,独身上殿却丝毫不显怯意。
他昂首阔步,迈步上前,微扬着下巴,四下环顾一番,迟迟未屈身行礼。
大梁朝臣们本还沉浸于胜仗的喜气之中,见此不由纷纷面露不悦之色。大梁边境屡屡失守,纵得吐蕃气盛多时,竟不想如今吃了败仗也依旧气焰嚣张。
皇帝坐于上首不动如山,面色微沉。
赵嘉容在一旁抿着唇,静观其变。
次仁赞正欲抬脚再近前一步,忽闻一声轻叩笏板之音。旋即,两列身披重甲、头戴兜鍪的禁军倾泻而出,迅速包围了整个大殿。
剑锋刀光凛冽,次仁赞脸色微变,扭头往武官前列望去。
立于武官前列的谢青崖此刻正手持笏板,眉眼冷肃,目光如刀般盯着他。分明身无铠甲,手无寸铁,却气势摄人,仿佛正对峙沙场,身后有千军万马之众。
次仁赞再回头时,面带笑意,不紧不慢地对上首的皇帝躬身致礼。随后他又献上黄金五千两,各类珍玩宝物数百件。
殿内一时间金光熠熠,一下子缓和了适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四下百官暗自咋舌,区区边陲蛮荒小国,短短几十年土宇渐广,子孙繁昌,到如今俨然为大梁边境重患。
皇帝不计前嫌,以礼相待,收下献礼后,赐下紫袍金带、缯彩银盘等物于次仁赞,命鸿胪寺卿于京中别馆为其设下歇息之处。
次仁赞谢了恩,尔后直身郑重道:“大历十三年,先父曾至京迎玉城公主入藏,自通姻好以来,数十年间,两国和同为一家,战乱休止,百姓安乐。今赞普年幼,边将谗构斗乱,以致往来征讨不休,生灵涂炭,有负先辈盟誓,实为痛心。”[1]
赵嘉容在一旁闻言,不禁心中冷哼一声。
打赢了便是凭刀枪本事抢去的物资疆土,输了便把责任甩给边将,谄颜求和。
谢青崖则微拧眉,他和吐蕃交锋三载余,自是心知次仁赞此人之诡计多端,不可小觑。
次仁赞若有若无地瞥了谢青崖一眼,接着道:“今赞普年十五,虽远在蕃,自幼习得汉语汉俗,敬慕梁国之心已久,特命臣奉上聘礼,请降公主。愿陛下远察赞普赤心,以修旧好。”
此言一出,赵嘉容心里一突,朝服广袖之下,微捏紧了掌心。
紧接着,便见次仁赞扭头望向她,轻笑着道:“早闻大梁靖安公主天人之姿,乃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迎着数道骤然刺过来的目光,不疾不徐道:“想必公主宫中姊妹定不逊分毫。”
赵嘉容面上平静无波,暗自咬牙。
谢青崖则目光沉沉地盯着他,捏紧了手中的笏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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