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仁赞言及此,转头对皇帝复又行了一礼,而后直身道:“若赞普有幸蒙降大梁公主,以结姻亲,自是永息边境,以安百姓。”
皇帝并未立即应下和亲之事,只和和气气地赏赐了一番。
次仁赞便告退了,由宦官领着出了宣政殿。殿内禁军得了谢青崖示下,也跟着鱼贯退了下去。
尔后皇帝面色微肃,沉声问朝臣:“吐蕃所提和亲一事,卿等以为如何?”
半晌不闻人应答,荣相这才不急不缓地举着笏板出列:“启禀陛下,臣以为,两国交战多年,兴师动众,大动干戈,委实损耗国力甚多。既吐蕃有意和亲,不妨顺水推舟,许之旧好。待我大梁休养生息,兵强马壮之时,再谋讨伐不迟。”
他话音方落,文臣之列便有人出来附和,乃是礼部侍郎:“微臣复议,且如今春闱日近,大批举子入京,一应事宜稳妥为上。”
荣相顿了顿,又道:“至于出降公主人选,唯幸安公主与吐蕃赞普年纪相仿,知书达理,慧质兰心,最为适宜。”
幸安公主赵嘉宛乃李贵妃独女,母族陇西李氏显赫非常,簪缨世家,仅次于当年鼎盛时期的陈郡谢氏。
御史大夫郭孝达闻言立时出列:“陛下,微臣以为不妥。连年战乱本就是吐蕃屡次寻衅,扰我大梁边境,气焰嚣张。此次乃我大梁大败吐蕃,断无出降陛下珍爱之女的道理,反倒给了吐蕃脸面,助长其气焰。”
赵嘉容紧抿着唇,指甲掐入掌心,无知无觉。
下一瞬,便听郭孝达接着道:“若为请和,以安百姓,另择宗室女封为公主出降……”
他字字句句将大梁社稷挂于嘴边,所行之事却全是为了太子。太子自幼丧母,打小养在李贵妃膝下,李家乃是太子一党的中流砥柱。
荣相毫不客气地将之打断:“郭御史没听见适才吐蕃使臣的意思是要请降陛下亲女吗?幸安公主适婚配之时,有何不可?”
荣家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已久,处处给李家找不痛快。两相争执的分明是国事,却尽是一己私利的党争。不论是公主还是宗室女,不过是政治倾轧下无关紧要的一抹浮絮。
“纵是陛下亲女,也不当是幸安公主,宫中尚有瑞安公主与幸安公主年岁相仿。”郭孝达接过太子的眼神示意,正色对皇帝道,“陛下,瑞安公主生母早逝,性情坚毅,若适吐蕃,定能维系两国和平……”
听到此处,赵嘉容忍无可忍,不顾上首皇帝已然面色松动,冷笑道:“郭御史忠心耿耿,一心为国,不若让令嫒做公主陪嫁,以承父志,维系和平,报效家国?”
从次仁赞开口请降公主和亲之时,便不难料到如今这局面。来不及思忖出更为稳妥的法子,眼下若任由事态发展,和亲之事便是板上钉钉了。
郭孝达一噎,吹胡子瞪眼,半晌接不上话。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郭御史读的圣贤书皆入了狗腹?”
赵嘉容在朝堂上向来不曾如此张扬,谢青崖本为其捏了把汗,闻此言又险些笑出声。
郭孝达气红了眼,险些语无伦次:“公主享子民奉养,国难当头,自是有责任守护子民安宁!吐蕃有意和谈,瑞安公主适婚配之时,秀外慧中,大义和亲,远嫁西南,当仰万民敬佩!”
他看不惯靖安公主已久,平日里她在朝会上甚是谨慎,虽则张扬却从不出错,此刻他逮住机会便厉声讨伐:“同为公主,前有玉城公主为国尽心尽力,靖安公主非但不思之效之,反屡屡僭越,扰乱朝纲。宣政殿乃陛下和朝臣听政议政之所,自古以来从无女子踏足。女人何来参政议政之能?今日这般,何其荒唐!和亲一事,兹事体大,哪轮到一个妇人来指手画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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