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茶彦这身子虚败得一点都掺不得水分。
当夜不过是堪堪折腾了一顿,到府里便直接发了高热,病倒下来。
这一路上小姑娘都没拿正眼再瞧过男人一眼,叫赵时隽心底亦是多少有些不豫。
落脚至书房,赵时隽将俞渊等人叫来面前。
“竟如此巧,她哥哥竟也姓陈?”
俞渊颇为敏觉,倒觉得这兄妹俩似乎不像是寻常人等,且与他们此番追捕的陈茶彦是个同姓。
旁边冯二焦却无语道:“人家妹妹姓陈,他若不姓陈,岂不会很奇怪?”
“可他身上还有刀伤……”
“照你这么说,往那陈家村里去找,只要姓陈身上还有刀伤的,都是那陈茶彦呗?”
“……愚蠢。”
“你个莽夫——”
两人说到后头,眼见着就忍不住斗起嘴来。
偏这时桌上不轻不重地被人叩了一下,“笃”地一声打断他二人。
他二人说的实则都很在理。
赵时隽这时才启唇询问:“那宣宁侯府的管事何日押到?”
俞渊:“前几日便已经随着护卫一道儿押到当地,只是今夜已晚,最快明日一早便能接来府中。”
“那岂不是正好?”
冯二焦:“那老管事必然认得陈茶彦,叫他看上一眼,便知道了。”
赵时隽对此却不置一词。
这厢大夫为陈茶彦诊断过开了药后,茶花才稍稍安心。
可还没来得及歇上一口气,赵时隽那处儿却又遣人请她过去。
桌上酒水丰盛,珍馐富美。
原先还要低调一些的遮掩都没有了必要。
赵时隽回房后换了身玄袍,那幽幽墨色本就显得冷肃,偏他眉眼间的情态是柔和的,还特意设了小宴来招待茶花一人。
他对她产生了一丝疑窦之后,以至于这对兄妹俩选择在今夜匆匆想要离开的举止也瞬间变得可疑起来。
“我听闻你与你哥哥相依为命,想来这些年,你们也很是不易……”
“你可曾读过书,识过字?”
无端端地,他忽然问起这样的问题。
茶花悬起的心是一刻都不敢落下,只拘谨地摇了摇头,软声回答:“同村里的秀才学过一些,认得不多……”
她不傻,作为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平民,她又怎么可能会读过书,识过字?
“那你哥哥……”
听他再度提起陈茶彦后,茶花便忍不住道:“我与哥哥皆受了您的庇佑。”
她说罢,便鼓足勇气捉起他面前的细颈酒壶往空酒杯里注满,颇有些生涩地捏起酒杯。
“我敬殿下……”
赵时隽却按住她的手腕,有些好笑。
“你要饮酒?”
茶花垂眸望见杯中倒映的月色,语气却一板一眼道:“若饮茶水……是对您的不尊重。”
这也是她先前在客栈里帮忙时学来的规矩。
赵时隽打量她一眼后,才叫来身侧的冯二焦,取一壶果酿过来。
待丫鬟为茶花将酒水换成了果酿之后,男人才略挑起唇角,嗓音低沉,“尝尝?”
茶花迟疑地盯着那澄澄的液体,端起酒杯送至唇边矜持地抿上一口,竟尝到了一股甜滋滋的味道。
那莫名清甜的口感让茶花霎时一怔,略有些诧异。
“是京里那些贵女喜欢的玩意儿,却不知符不符你的口味了。”
话虽这么说着,但平头百姓哪曾喝过这个?
头一回饮时便是当做琼浆玉液都不稀奇。
对方的话适时响起,也提醒着茶花,她当下的身份是远远喝不着这样的东西。
这也是哥哥曾经带过一回给她的东西……
那时京里还不时兴这些,哥哥也是费了极大的力气讨来给她尝个鲜的。
茶花想到这些,匆匆敛住心神。
她只当自己是没见过世面的,又斟了几杯下肚,垂着眼睫同男人小声道了句“很是好喝”。
赵时隽自也是浅尝了一口酒水,盯着她那张清如白梨的脸庞,那下了肚的浑物汇聚在腹中也好似渐渐火烧一般。
果酿没能撑过一旬,茶花脸庞便热得慌,雪色脸颊上覆上薄粉,乌黑柔润的雾眸也恍若揉出了潋滟水光。
赵时隽把玩着手里那只空荡的酒杯,掐算着时辰约莫是差不多了。
这是果酿不假,但也是掺了些容易让人吐露真话的东西,发作起来是需要一定的时辰。
“为何在知晓我是昭王后,便要连夜离开?”
茶花眼睫蓦地一颤,微微启唇道:“怕……”
她觉得自己好怪,明明才饮了没多少,浑身上下便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燥意。
心里所剩无几的理智告诉茶花:不能回答,不管这个男人问她什么,她都不能回答……
“你怕什么?”
茶花听到这话,半阖起醉意的眼眸不仅没有开口,反而还颇有些失态地碰翻了碗碟。
下一瞬她便极其难耐地想要起身离开桌旁,但对方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
见她险些摔倒,赵时隽扶着她臂弯,蹙着眉心低头朝她脸上看去,“问你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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