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我的过错,该睡在此间的也该是我。”
沈灵霜站了片刻,也没叫人,转身回来屏风后自己动手拆云鬓卸妆,就着铜盆里的温水擦洗后就搁下绣帐钻进去。
前世闹得难堪的夫妻二人各怀心思,谁也没敢戳破窗户纸。
沈灵霜窝在被子里望着帐顶一动不动,她才经历过生死,困倦不已。
但一想到家人此时尚在人世,就怎么都睡不着,恨不得现在就回沈家去看望他们。
睁大的眼睛变得酸酸的,少女像小兽一样蜷缩在被里,捂住嘴无声痛哭,哭得浑身打颤,却还是高兴的。
重来一回,她一定要好好陪伴病重的阿娘,还要救回阿兄的性命,这样阿耶也就不会伤心而亡。
他们一家人,一定都要好好的。
沈灵霜下定决心,才敢放任自己睡去。
屏风外,就着床上渐渐平稳的匀长呼吸声,赵元璟凝视着自己的双手怔怔出神。
这双手前不久还因为在废墟中挖了三天三夜鲜血淋漓,可现在却是指骨修长,完好无损,丝毫没有那种钻心的疼痛。
他看了很久,才轻轻穿过屏风,借着熹微天光,掀开一角绣帘俯视着床上少女。赵元璟想伸手替她擦掉眼角泪痕,手都伸出去半截,却还是收了回来。
她不会愿意自己碰她。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赵元璟就抿紧薄唇,素来冷淡脸庞上也浮现出一抹复杂痛色,连这一世明明完好的十指都开始钻心得疼。那种失去她的痛楚随骨血钻进胸腔,胸口像是破了个洞,空荡荡地漏风。
郎君用力揉了揉额心,他一定是入了魔障。
灵霜那么爱他,自己重来一世只会走得更顺畅,到时分些怜爱注意给她,她一定会与自己和好如初。
他搁下帘子,轻轻叹口气,眸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的暗色。
同一夜,大昭宫,蓬莱殿,医师、宫人低着头碎步来往,灯火通明。
清眉湛目的俊逸少年郎握紧了母妃的手,紧紧绷着下颌,听着那些医师争执辩驳,却怎么都拿不出个方案。他抿着唇,眼下那颗殷红的朱砂痣都黯淡下来。
榻上斜卧的妇人白皙秀美却神色灰败,她正轻咳着,“六郎,生老病死,不过人之常情耳。如今种种,都是我之过。若是当年,我不曾对你阿耶一见钟情,在女帝为他择妻时毛遂自荐,也许他也不会在宋王妃死后恨上我。可我竟是到今日才知他居然恨了我这么多年,还连累了你被他冷落……”
深深的自责悔恨浮现在她的眉宇里,酿成数不尽的苦涩,刺激得她咳嗽不止。
“阿耶怎么还不曾来?”
少年郎没了耐性站起身,冷声质问进殿之人。
负责通报的内官佝着腰,“回殿下,消息已经递到含元殿了,想来……想来陛下正忙政务,您知道的,陛下刚刚即位数年,诸事繁忙……”
什么诸事繁忙,不过是借口罢了!
早在他登基之后不肯册封身为嫡妻的阿娘为后,反而把曾经是侧妃的楚氏封为贵妃代掌宫事压住阿娘头上,甚至追赠原先那位被赐死的宋王妃为元后时自己就应该知道,往昔他与阿娘在女帝面前的恩爱和睦,都是装出的假象!
赵元昭心冷至极,就要亲自去请。
杨贤妃咳嗽:“六郎,不许去!”
赵元昭握紧拳,“阿娘!”到底还是停下脚步。
杨贤妃看着独子数日未得好眠熬红的双眼,不由得心疼,“六郎,天都晚了,我的病也不急于一时,我让人在侧殿收拾好了床榻,你听母亲的话,先去歇息会。”
赵元昭心知母妃是怕他再与圣人起冲突,忍了又忍才跟在杨贤妃的婢女身后去了侧殿。
为了杨贤妃的病,他已经多日不曾好好睡过一觉,沾枕后翻来覆去半天,到底还是睡了过去。
只是梦里也并不清净。
赵元昭梦见了自己拼命赶往一场无穷无尽的大火,却怎么都救不出火中那个渐渐被吞噬的女子身影。
可她是谁?少年郎在梦里也皱紧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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