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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拢的窗帘隔开了日光,屋子里只有一盏孤零零的壁灯在亮着。
长廊两头通达,没有一面窗,像是墓地的甬道,来人的轮廓在明暗间影影绰绰。
德玲回过神,“新室友?”
门外人把箱子拉至腿边,滚轮在地毯上沉闷地发着响。
没有听到回答,德玲又愣了神,踟蹰着迎上了对方平淡的凝视。
投来的目光明明平平无奇,却因为过于坦荡直接,带出了某种微妙的威逼感,让人从心害怕。
德玲自说自话,飞快往旁避让,“是新室友吧……我在切莉老师那提前看到了同寝人的信息。”
新来者的五官不算深邃,看起来倒像是东部某些人种的混血,稠黑的头发在主城很是少见,脖颈细且白。
她像是修女,纽扣古板又矜持地系到了最顶上那一颗,嘴唇微微抿起,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赫瑞无声地打量,在看第一眼时,灭顶般的熟悉感差点把她淹没。
这样的人似乎生来属于黑暗,偏偏身上散发着浓郁的,属于猎人的香气。
和戴着眼镜短发女孩相比,她身上像是装了一个扩香器,竟把别的香甜都比了下去。
太香了,赫瑞不动声色地吞咽。
新来的室友径自走了进来,比她更像哑巴,紧束脑后的马尾微微晃动。
再多看一点,熟悉感便消减大半。
那张脸太陌生,平淡到好像没有记忆点,得亏了那黑发黑眼,让其能从人群中脱颖而出。
赫瑞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对方拉着的箱子,及腿根高,大到能装下一个人。
她想起来,以前的血族也会随身携带巨大的行李箱,但箱子里装的不是衣物,而是储备粮。
他们会把忠心献上鲜血的信徒,亦或是俘虏带在身侧,饥饿时保证随时可以进食,甚至还能用来消磨一些……难以自制的渴盼。
她隐约记得,自己应该是看不起这种单一的圈养行为,太过污秽,还容易上瘾,口味会变得极其挑剔。
这些信徒和俘虏大多数是刚觉醒的猎人,猎人的血液最为鲜美,而又属刚觉醒的猎人最好掌控和欺骗。
她曾也滋生过那样低俗的圈养念头,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做足了长远的打算,但最后不知为何,被锁链困住的竟是自己。
新人把空着的床铺理所应当地认作自己的位置,很快走了过去,然后毫不避嫌地打开箱子。
箱中是一些旧物,还有……镰刀的残骸。
这样残破的镰刀,称得上罕见。
赫瑞朝床上名牌看去一眼,再次确认了对方的名字。
缪兰。
缪兰半蹲而下,后颈的曲线优雅漂亮,只是被衬衫的领子挡起一截,一些碎发掩在领口下,显得暧昧不明。
是一根形状好看,干净,又很适合入口的脖子。
其实在见到那位伊狄涅芙的画像前,赫瑞不太分得清人类的长相。于她来说,每个人的相貌似乎相差不大,她往往通过分辨脖颈的好坏来区分人类,后来突然就有了美丑观念。
一根好看的脖子,已经是她对人类外貌最高的评价。
缪兰沉默地整理着箱子里的东西,谨慎小心地把破碎的镰刀从箱子里捧出,手腕突起的那一截骨头过于凛冽,似乎坚毅而有力。
赫瑞睨着,心想也只有稀烂到这种程度的镰刀,才能塞得进箱子。
镰刀的刀身和刀柄完全断裂,刀口上布满参差不齐的缺口,就像狼人的齿牙,尖锐不齐。
锁链断裂成数截,和刀身一样脏,像是从火海里捞出来的,被烧得焦黑,变得黯淡无光。
如果赫瑞没有记错,镰刀是猎人生命所在,失去镰刀,等同失去性命。而猎人受到的重创,也会保无保留地反馈至镰刀上。
她想象不到这样弱小的人类经历过什么惨烈的事,以至于镰刀破烂到不能复原。
德玲远远看见,磕磕巴巴问:“你的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查看镰刀的人似乎不愿回答,眼里没有赫瑞期望看见的不甘和痛苦,沉寂到似乎波澜不惊。
德玲讪讪地闭紧了嘴。
“遭遇了一些事。”缪兰忽然回答。
声如其人,一样的寡淡,还带着久病般轻微的沙哑。
德玲局促地眨眼,小声说:“我在医院里见过一位前辈的镰刀,也像你这样损坏得十分严重,但他是因为本人……也受了极重的伤,所以镰刀才会变成那样,并且还收不回去。”
黑发猎人把焦黑的锁链从箱子里拎起,掌心轻抚而过,那种温和,像是在对待恋人。
“我也受过很重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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