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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是将军府的底色。

府上没有侍女,护卫们也都依令没有靠近打扰,冬日里薄薄的暖阳追着江殊澜的脚步走过回廊和池塘。

不知不觉绕到靠近临清筠书房的院子时,江殊澜没有再往前。

她想早些拉近两人的距离,却也明白需要拿捏其中尺度。

临清筠的卧房她不请自入,是情急之举,也更多只与他和她的私事有关。

而书房是整座将军府最重要的地方,牵涉军中要务,此时的她没有立场也没有必要进去。

江殊澜忽然想起,上一世临清筠和她住在那个清净避世的小院子里时,书房里放了很多他们给彼此画的画像。

那时他不是将军,只是她的夫君,书房也是他们两人合用。江殊澜身子弱,临清筠担心她画久了疲累,故而也大多是他来画她。

她的一颦一笑都被他留在画里,她死后,那些画也成了陪伴他最久的东西。

江殊澜重活之前最后看见的画面,便是临清筠带着那些画最后一次回到了他们的家里,在见证他们结为夫妻的那园子红玫瑰前安静地停止了呼吸。

她死前曾让他答应自己,要记得替她看看那些玫瑰三十年后的模样,他便孤独地生活了三十年,然后在她的忌日死去。

一天都不多。

闭眼时,他几十年来惯穿的玄色衣衫也换回了他们初见时的荼白色。

用狠辣手段替她报完仇之后,旁人眼里的临清筠励精图治,揆文奋武,是大启子民人人称颂的皇帝。

但陪他度过了无数个难眠长夜的江殊澜明白,他其实只想当她的夫君。

江殊澜心里酸酸涨涨地疼。

“夏问。”

江殊澜知道他一直不远不近地守在附近。

“卑职在。”夏问很快现身。

“有作画的纸笔和颜料吗?”

“有,卑职送去立雪台可好?”

“嗯。”她很喜欢那儿。

临清筠重伤未愈,纪怀光此时找来,事情应是比较重要。他们可能还有一会儿才能谈完,江殊澜准备先做点别的。

夏问准备的颜料很齐,连最珍贵少见的几种宝石颜料也有。

江殊澜只以为是平日里临清筠作画用的。

但夏问却很清楚,这是将军昨日吩咐他备好的。

“她爱画画,也许用得上。”

没想到今日便用上了。

落笔前,江殊澜已经想好要画她离开之后的临清筠——沉默寡言,气质冷硬,眉目间再无柔和笑意。

那样的他让她万分心疼,她却只能隔着虚空与生死的界限看他,从未靠近过。

她不会让这一世的临清筠变成那样,却也不愿让自己忘记那个他。

那个临清筠是因她而来。

她必须记得。

或许,岁月流转世事几易,也只有她还记得。

江殊澜细细回忆着,一笔笔画下那个她未能拥抱触碰过的临清筠。

许是因作为一缕残念在那样的他身边待了很久,他的气质风范悉数落于江殊澜笔尖。

但江殊澜并未勾勒画中人的五官神态,也未画下面具,而是在几番犹豫之后选择了留白。

很不恰当的留白位置。

但她不忍画出,也画不出他心死的模样。

一幅画毕,江殊澜想起今晨他站在廊下看向她时的模样。不及多想,手中的笔已经行云流水地开始勾勒。

这样的临清筠她已经画过很多次,颀长的身姿和温文儒雅的气质很快便跃然纸上。但江殊澜仍然选择在同一位置留白。

画上面具便是今日在廊下等她的临清筠,画上五官便是上一世在竹林初遇时的临清筠。

两个都是他,哪个她都舍不得不选。

留白之后,她便可以任性地认为都选了。

连着画完两幅画,江殊澜才放下笔,轻轻揉了揉有些酸软的手指。

歇了会儿,把两幅画瞧了又瞧,江殊澜又这边补几缕发丝,那边落几片衣纹,哪幅都不愿薄待了。

两边都是她的夫君,她舍不得画得不够好。

*

日头越攀越高。

冬末的干燥暖意引人犯困。

临清筠回到立雪台时,江殊澜正撑着脑袋浅眠。

立雪台几面透风,但他命夏问备在几角的炭盆把这方小天地烤得暖融融的,江殊澜瓷白的小脸也微微泛红。

一缕发丝被风吹动,耍赖般地落在她唇边便不愿离去。

临清筠只犹豫了一瞬,便无声靠近,把那缕发丝从她唇边拨开,带至耳后。

许是感觉到发丝轻抚而过时的酥痒,江殊澜无意识眉间轻蹙,伸手蹭了蹭颊侧,嘴里似乎还轻轻呢喃了句什么。

原来睡着时这般可爱,像只性子软糯无害的小猫。

临清筠听夏问说江殊澜在府里走走看看之后想画画,以为她也许是想画假山园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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