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得呆呆坐在榻上,坐了半晌,慢慢地蜷缩起来,把自己缩成一个小小的团。
家变以来,她第一次认真思考起了自己的处境,猛然发现自己就如同笼子里的困兽一样,四面楚歌,进退维谷。
会有人来救她吗?
一个时辰前,她无比确定她那些追求者会为她赴汤蹈火,救她于危难之中,可亲眼目睹了林西平被裴振衣的名字吓退后,她才隐约察觉到,或许那些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对他们来说,权势地位家族体面,哪个都比女色重要。
黑暗中,她自荷包中摸出那枚尖锐的碎瓷片,用指腹轻轻摩挲。
在某一个瞬间,她想过就此了结自己,可想起尚在狱中的爹娘,终究是不忍心丢下他们不管。
阿娘在最后关头还想着藏起她,她怎么能让母亲的辛苦白费?
都怪自己肆意妄为,惹怒了裴振衣。
宝颐怔怔地心想,若是当初直接答应了他就好了,为什么非要去撩拨他,证明他对自己仍然有意呢?他和圣上的私交那么好,说不定还能帮她求皇帝放过唐家……
可做都做了,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
蒙着发霉的被子睡了一觉,宝颐在一片黑暗中醒了过来。
她忍着灰尘四下摸索,只摸到床头一支油灯并火折子。
她回忆着从前丫鬟取火的方法摆弄了火折子一番,结果非但没能成功点燃,还不慎划伤了手。
手上滴着血,又想起生死不知的双亲,宝颐鼻头一酸,悲从心起,伏在床上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她爱美,即使哭闹也非要干净漂亮,鲜少如现在这样眼泪鼻涕一把抓,边哭还边打嗝,天姿国色的小脸皱成一团,可怜得有点滑稽。
正当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时,她的房门轻轻一响,一束昏黄的灯笼光钻了进来。
宝颐宛如被这光烫了一下一样,瞬间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确保每一寸脸都被遮上了,她瓮声瓮气道:“你来做什么。”
看了眼被子上大滩的泪渍,门口的李衍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唐姑娘……”
棉被慢慢地拉开了,露出一双嫣红迷朦的眼睛,然后是莹白双颊,那颊上还挂着没擦掉的眼泪珠子,剔透得像雪山上剃下来的冰珠子。
李衍那没读过几天书的脑袋里突然浮现出两个成语:芙蓉泣露,梨花带雨。
好个绝色佳人。
李衍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客气地开口寒暄道:“末将李衍,奉指挥使大人之命,前来教坊司探望姑娘。”
宝颐抱紧被子,面上流露出明显的尴尬之色。
“裴振衣叫你来的?”她警惕问道。
李衍点头:“正是。”
榻上的貌美女孩双眼一亮,坐直了身子,天鹅般修长的脖颈往前倾一寸,话语中带着淡淡的期待:“他可有说什么?他派你来救我的?”
其实是有的,指挥使大人交代教坊司好生看守她,可李衍看着她天真烂漫,眼巴巴的小模样,终是没忍心道出实情,只含糊道:“指挥使大人什么也没交代。
宝颐失望地低下了头,讷讷道:“哦……”
他果真还在记恨她,才连一句话都不想给她递。
她正难过着,那侍卫突然伸手,从行囊里把一件东西取了出来。
“不过,大人让末将送件东西给姑娘。”
包袱揭开,是一只发旧的软枕,上面绣了扑蝴蝶的小猫。
李衍提着这只香香软软的枕头,耳根子微红。
“他说……这个是姑娘的。”
*
宝颐当然认得出自己的枕头,这是她每一夜睡觉必要抱的安抚玩具,可问题是,为什么裴振衣对她不闻不问,单单送来了个枕头呢?
想必是嘲讽她娇气吧。
李衍躬身向她道别:“东西已送来了,末将先行告辞。”
“别走。”宝颐突然道。
李衍疑惑地转过头。
宝颐指了指桌上的油灯道:“你可以帮我点个灯吗,我不会用火折子。”
李衍心里暗自好笑:果然是货真价实的千金大小姐,活了那么大年纪,竟然连点灯都不会。
不过她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漂亮到李衍一点也不想苛责她,反而觉得仙女怎么能自己动手呢?于是十分自然地走过去,替她点燃了油灯。
小豆般的灯光蹦蹦跳跳,拢上她半边侧脸。
宝颐心头稍定,就着灯光,开口道:“谢谢你。”
“还有,你可不可以转告裴振……裴大人,就说今天在祠堂里是我一时冲动了,做错了事,没有冒犯他的意图。”
“不知道他之前说要救我,还……还作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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