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容临不在了?
百余年间,闻阙每次魔怔推出的结果都是容临不在了,但每次这个无望的答案又会把他从崩溃的边缘强行拉回来,这次也不例外。
他抬手遮住刺目的阳光,不适地扯了扯汗湿的里衣,够到木架上的素袍小心翼翼抱在怀中,仿佛抱着虚无缥缈的梦。
“淮安。”闻阙迟缓地抬头,容临逆着光朝他走来:“枇杷。”
容临裤脚往上挽了两道,脚背沾了一圈淤泥,站在门口把盛着枇杷的竹篮递给他,闻阙攥着衣袍失魂落魄地走过去,声音嘶哑:“什么时候起得?用早膳了吗?”
容临点头,目光落在他晨起换下来的素袍上,闻阙不动声色道:“我打算去井边浆洗衣物,只找到这件外袍,你昨日替换下来的里衣呢?我一并洗了。”
“不……不用,我自己会洗。”容临面色冷冷清清,耳垂通红,“你很热?为何出了这么多汗?”
闻阙解释:“我火气旺,易出汗。”
容临抿唇:“记住了。”
“嗯?”
容临看着他,郑重其事道:“我忘记了很多事,差点把你也给忘了,不过以后有关你的事情我都会努力记住的。”
俞白喜音律,厌熏香,忌辣……虞昭喜闹,耐心差,擅奇门遁甲,忌葱姜蒜……他呢?容临除祟时也记得帮俞白收集乐谱孤本,购置扶绛的机甲傀儡供虞昭拆解,他就只等来抄不完的门规戒律,他的师尊从来记不住他的好恶。
都是徒弟,他为何总把他忘了,就像棋盘上可有可无的棋子,时刻有被舍弃的可能。
闻阙眼眶微红,颤声应了声好。
司诤、司璟出府搜寻邪祟的底细,司韶在院子里帮忙摘枇杷,昨晚雨疏风骤不仅枇杷落了大半,药圃里的草药也被掀了出来,殷青黛忙着培苗,腮边的珊瑚红耳坠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摆:“公子对仙师可真好,枇杷还要剥皮喂到嘴边,这样很容易把人宠坏的。”
司韶默默在心里点头附和,在旁挑拣品相好的枇杷装在铺着芭蕉叶的竹篮里,前辈在人家府上做客睡到日上三竿,没人罚他抄写门规戒律也就罢了,偏偏还有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嘘寒问暖,人比人真是气死人,这找谁说理去。
容临的双脚陷入湿泥,弯腰给田七培土,素色发带垂在胸前溅了两滴泥点:“并非如此,我并不知该如何对他好。”
啊?还不够百依百顺么?司韶心中的好奇心击败了他对容临莫名的敬畏感:“公子,我能冒昧问一下,你与前辈是什么关系吗?”
“道侣。”容临想想,又补充道,“结过婚契。”
殷青黛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活得仙门道侣,激动的语无伦次:“你们仙门结婚契的道侣是不是等同于下界拜过天地的夫妻?成亲排场很大吧?繁文缛节多吗?也穿红嫁衣?天,公子你穿红嫁衣一定很好看很好看。”
若论结婚契的繁文缛节,抵得上兰岐两千三百五十八条门规戒律,麻烦讲究的要死,且结过婚契的道侣福祸相系,生死相牵,除非身归混沌,不然无解契之法。
修士品阶越高生命越没有穷尽,谁也不能保证千百年的岁月中是否还愿意与人同承福祸生死,是以高阶修士结婚契的寥寥无几,同性道侣就更没有了。
有违天道的结合是不被仙门修士祝福的,而这恰恰是婚契的先决条件之一。
话本子中男女主角总要结婚契才显得情深义重,也许正因现世难寻,修士们才喜欢把这种美好的希冀寄托在书中,它或许就真实存在呢,人总要有点盼头。
司韶咽了口唾沫,如果他没有记错,昨晚前辈曾说他是北宸尊上的徒弟,那可是剑尊北宸尊上啊,他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论辈分,论品阶……怎么算怎么不太可能,公子非修仙者,怎么与前辈结婚契?
所谓婚契,该不会是前辈编来骗公子的吧?公子看起来就很好骗的样子。
司韶问:“你们是何时结的婚契?在兰岐吗?”
“不知。”容临盯着空荡荡的手腕陷入茫然,这里原来是有印记的,至于什么印记,他完全不记得了,“我连结婚契的日子都忘了,怪不得他不肯与我同塌而眠,也不肯碰我。”
司韶自认为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抵唇干咳两声继续挑拣枇杷,殷青黛活也不干了,跑过来热心道:“公子多虑了,仙师一双眼睛恨不得长在你身上,眼珠都不带错的,哪里不喜欢你了,分明疼到了骨子里。
依我看仙师不肯碰你多半是顾及公子的身体,和心爱之人同塌而眠少有人能坐怀不乱。”
容临道:“我身体无碍。”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