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庙旁。
一座半干枯的水井彰显着龙王爷的法力蓝条不够。
而在以龙王庙为中心的四周,数不清的篷布搭建的窝棚连接着新挖的浅显窑洞,仿若行尸走肉的人们在这尚还严寒的季节里睁着渴求的眼。
因为稍有不慎,就可能在深夜的某个时辰里永世长辞。
“换儿子不?”
低沉可怕的交谈声中,骨瘦如柴却听着大肚子的男丁询问着所有能询问的人。
李乘舟持刀穿过散开的人群,身后跟着三四十个强壮的李氏族人,他们抬头挺胸,手中拿着刚发下来的崭新武器。
他们或远或近而来,都已经晓得李家二崽得了县尊赏识,如今成了五百人的团将,纷纷前来投奔自家后生,成了亲卫。
“叮叮当!!叮叮当!!”
胡长中熟练的用石头敲打着扎弯的粪叉,露出修长的五指上面结痂的伤疤。这是他夺来的武器,仔细的打量铁器让他心安,并看着不远处缩在一团的一男一女一幼,狠狠的吐出一口浊气道:
“懦弱!!”
突然,仿佛与他敲打唯一兵器的声音重合,远方传来了一阵铜锤敲打铜锣的刺耳声音。
“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
“以工代赈,全家吃粥!”
“当兵杀贼,免租免粮!”
拥挤而安静的龙王庙前,冻结而空旷的原野之上,震天的铜锣声响彻天际,打破了此间的宁静,吸引着所有人呆滞的目光。
李正奇睁着好奇的眼,跟着魁梧二兄身后大声喊着奇怪的口号,正觉得好玩的同时,直到此地所有人围拢过来,露出的神情让人害怕,又突然间慌了神,但看着旁边的二兄,无端的也变得心安了起来。
“二兄无所不能哩!大伙儿都传开了。”
李正奇美滋滋的想,干完活回家又能吃大骨棒,二兄说了,可以长高高!!
李乘舟没有办法,崇信往南的流民已经接收的差不多了。
但封建时代,交通信息尤为不便,于是乎他便动了主动招揽的念头。
他是这么想的。
徐怀盛并没有本事给他安排匠户,城里的匠户多是老爷们的家仆,所以李乘舟只能自己想办法找人修寨子,然后再找徐怀盛要粮食。
“当兵不交粮?”
“没错。”
“哪里有这好事?”
“规矩是我定的,我说话算数。”
“你?”胡长中摇了摇头,想笑,却嘴唇干裂,有点笑不出来。
“你知道这是多少粮食?”
“你南海的捕快么?管我?”
“啧啧。年轻人就是气盛!”胡长目光炯炯有神,端着的手藏进宽大老旧的袍子里,但看着此处因为听说干活有粥吃而变得沸腾人群,转头带着仿佛看透世人的眸光离去。
胡长中当然晓得海,他就是南边来的。。
“把老夫当花子呢?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说甚么南海的捕快,说老夫管的宽?倒是有趣。”
胡长中有过往,李乘舟不知道的是刚刚说话的老头乃是万历三十八年的进士,亦是天启五年至去岁的广东布政司,且政绩出色,在职期间,交与朝廷的赋税涨了三成,可以说是肉眼可见的干吏。
当然咯,那是他的原先。至于如今,胡长中只是一个喝着小茶,批着公文被随意从穿着红衣的缇骑直接拿下并连累刚刚入仕的山西~~的儿子一家充边的戴罪之身,并在受到流贼肆掠,如今成了的逃亡的难民。
胡长中的罪名很简单,天启六年给九千岁立了生词,崇祯一年魏忠贤倒台连带,但就是这么一个罪名,简单到皇帝半点不允许他将功抵过,哪怕他是个干吏。
胡长中眼中闪着精光,与愚昧的其他难民背道而驰,不再理会那个不像个骗子的年轻骗子,在他认为,这种事就活该是骗人做白工甚至腹黑点乃是大明朝官场想骗人去深山挖矿的拙劣伎俩。
但显然,其他人没他那么精明,但是他也不脑,他晓得,这世道本就不能活下全部的人,既然他们蠢,他便充满怨恨的想,那便死去吧,
一路而去,胡长中挺直了身板,迈着并不块的步伐与迎面而去的人们形成对比,他不愿在这里多待,他很清醒,流贼快要来了。
因为他就是从延安来的,本来准备去西安,那里有他的故旧,虽然他心里也没有底气人家感为了这份感情去触碰年轻皇帝的怒火。但西安关卡太严,又有数不尽的秦王派系贵胄,所以他只能想着调转凤翔去汉中。
不能拖了,得赶紧走,留在这定然是会成为流贼与官兵之间的炮灰,胡长中边走边收回回忆,虽然回忆成了他最聊以慰藉的东西,至于如今他的罪囚身份。
“呵,明朝,圣上,当然还有这无礼的小鬼,通通见鬼去吧,老夫要南下!!”
胡长中如是想到,但当他回到临时居住,正好碰到打小畏惧自个的儿子拉着那已经骨瘦如柴的儿媳,三个人定定的对视,只听见外边传来的声音越加清晰。
胡长中心中有了一丝明悟,只见他接过还在妇人怀中哭喊着的襁褓孙女,小心的哄着。
这一刻,他知道,他的家庭权威已经在巧合间被现实逼到了绝境,而儿子已经到了渴望抓住每一根稻草,并随时失去理智的地步了。
半饷,胡长中颓然的看着离去的亲人,终究是转头跟去,只是无力回天之间,嘴里嘟囔着道:
“跟你斗到底了,小猢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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