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割豫州确实是朝廷的意思,然而还轮不到他王敦来出兵,哪怕他身为大将军无诏而出兵,是为谋反!”
桓景对王敦的行为一语定性。大家注意到,他眉头紧锁,一副忧虑之情溢于言表。即使是在和刘曜决战之前,众将也没见过这样的表情。
确实,桓景此时心里交杂着担忧、愤怒和恐惧。从前他确实预想过王敦可能谋反,然而他以为王敦会顾念北伐大局,毕竟王敦自北伐以来,看似颇为配合,不止给祖逖供应粮草,还让出了淮南太守一职。至于和祖逖的那些私怨,桓景以为这时元康年间的事情,王敦大概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现在看来,之前王敦给祖逖提供粮草,将寿春让给祖约也好,都是迷惑世人的烟雾弹而已他一直低估了王敦的胆量,并且高估了王敦的气量。
“可是,大将军的堂弟王导也在朝中为丞相,兄弟二人位极人臣,还有什么好造反的呢?”桓宣也不解。
桓景摇头:“五月,朝廷从苏峻手上收了徐州七月,朝廷下令让祖逖分割豫州。如果大将军再不出兵,那么下一个就是他自己了。所以他才乘此机会打着为朝廷出兵的幌子,趁着朝廷还没对自己下手,进占寿春和豫州,既彻底削弱了祖逖,又向朝廷示威,还获得了整个豫州,可谓一石三鸟。”
“那么使君以为朝廷会如何呢?我们需要率军勤王吗?”卞壸问出了不少士人文臣所担心的问题。
毕竟若是按照原时空史书上的记载,王敦接下来的行动根本无法预测,说不定真的会顺流直下进攻建康。司马睿几乎没有多少靠谱的兵力,祖逖也无法回援,那么建康城破几乎是肯定的了。
“朝廷这是自作自受,我可管不了他们!”桓景逼视着卞壸:“你们怎么不想想祖公?现在他后路被断,粮草不济,该怎么办?”
众谋臣无言以对。温峤忧心忡忡地说:“在下更担心的,是王敦和石勒早有勾结。若果真如此,恐祖公不免重蹈关云长之覆辙。”
厅中众人大为惊骇,一时人声鼎沸,议论纷纷。此时距关羽的败亡不过过去了三四代人,众人无人不知当初关羽北伐初期如何威震华夏,然而最后却败走麦城的事情,原因正是在和北面强敌相持时,被盟友背刺丢了后方和现在的祖逖何其相似。
温峤对于王敦和石勒有勾结的推测,更是让众人不解:王敦为何要和石勒这个公认的逆贼联合呢?
“什么?王敦居然和逆贼石勒有所串通?他图什么?不怕身败名裂么?”桓景也被这种推测惊到了。
“他要的是夺了司马家的社稷,还怕什么身败名裂?”温峤应道:“王敦此人行事不择手段,做事又要么不做,要么做绝。若是这次偷袭豫州得手,他王敦会等着祖公在冀州站稳脚跟,眼睁睁地看着祖公平定河北,然后来讨伐他吗?
“显然不会!所以他势必想斩草除根,但凭他一个人的军力,显然无法抗衡祖逖的主力,除了石勒,天下无非使君、苏峻二人有兵,你们显然不会站在他一方。那么借石勒的势,来灭掉祖逖的势力,就是他王敦的最优解。
“不才且做预言,此时秋高马肥,石勒估计已经了宇文部和段部的骑兵,正准备南下了不,考虑到信件一来一回的延迟,说不定石勒已经在南下的路上了!”
众人大惊失色:若是王敦执意与石勒联合,恐怕不光豫州兖州不保,恐怕作为祖逖下属的桓景一方,也要被王敦和石勒夹击。
桓景越过惊慌的众人,昂首跨步掀开帐帷,众人随之而出了大帐。帐外就是黄河,河岸上,将士正在操练,随军工匠正在赶制渡船。
望了望门外的滔滔黄河,想着黄河对岸一鼓可破的刘曜,桓景沉默良久,现在他终于知道古书上“怅恨久之”是什么样的情绪。当初听闻糜芳投降的关羽,接到十二道金牌的岳飞,恐怕也是如此心情。
天色阴沉,黄河涛声隆隆。
最终他仰天长叹:“好不容易歼灭了汉国主力,这一次却无法再渡过黄河了。
“这次且放过刘曜,全军先回临晋整编,接着向潼关进发,以图尽快赶至洛阳,给祖公以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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