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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君莫非认为,我一直忠于司马家乎?”卞壸有些急了。

“我以为足下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为重,固然是不会动自立的心思的。”桓景向后退了半步,

“那是腐儒之论,使君真以为我是那种腐儒么?”卞壸拱手正色道:“孟子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心腹,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之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之视君如寇仇。如今朝廷是怎么对待祖公的,将来就会怎么对待使君,相信大家都不难猜到。”

他顿了顿,仿佛有些犹豫,最后似下了决心似的,又说:

“如今建康的朝廷,就是叛逆!那个司马焕是不是先帝亲生的,尚未可知。孤儿寡母,必然会成为王敦的傀儡。若使君立太子为帝,以正伐逆,则师出有名,可获万全!”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望着卞壸,桓景心里还是在思考,若是废司马绍自立,也不成问题啊。而且,桓景记得方才卞壸说过,哪怕是个假太子,也要拥立为帝,这实在有些奇怪。难道在卞壸眼中,自己头上非有个天子不可?

仿佛猜透了桓景的心思,卞壸又说:

“使君是不是在想,为何非得有一个天子?

“如今晋室已终。在下倒是希望使君有朝一日能称帝,那样在下说不定还能有三公之位。然而现在决不能如此!”

桓景探询地看着卞壸,想仔细看出方才这番话到底是真心,还是言不由衷。但他突然想起卞壸这人不擅长说话,一旦说谎必然面红耳赤,可卞壸认真的神色可不像说谎!

“如今使君的盟友唯有凉州。然而凉州既是盟友,也是潜在的竞争对手。其军力与使君不相上下,完全可以割据自立,不听使君调遣。

“然而有了正统的天子作为大旗,我们和凉州的关系就不一样了。我们到时候是以天子的名义,派遣凉州协助出兵也会以天子的名义,来约束张使君。那么我们对凉州的兵力就可如臂指使,调拨自如。

“大而论之,天下人其实都不在乎什么司马家,什么晋室。然而一个正统的名义,往往代表了稳定、秩序和获胜的希望,这是乱世之中最宝贵的东西。如果使君以天子的名义征伐四方,四方的世家大族如何不敢赢粮景从?”

“当年魏武帝拥立汉献帝而成魏国之基业,想必也是使君的必经之路。”卞壸一番慷慨陈词之后,最后语气反而软了下来:“只是请使君务必答应在下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琅琊王对在下有恩。若是晋室将终,请使君留太子一条生路,让他做个山阳公可否?”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桓景自然应允。

不过这种话说出来,多少有点像买了几张彩票,就在想着五百万怎么花。如今强敌环伺,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还说不定,那就更不要说到时候和司马绍的关系了。

不管怎么说,卞壸的建议是正确的。当初曹操向西进军千里,抢在众诸侯前迎汉献帝于洛阳。现在未来的天子凭空落到了自己的手上,岂有不“挟天子而令诸侯”的道理。哪怕是要和王敦决裂,这个名分也必须抢在手里,何况自己已经不依赖于江东的朝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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