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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老道离去已半月有余,周苴终于顶着一头脏乱的头发,眯着两只惺忪的眼睛回到了他的房间。

冬至叫来了刘云谲,两人坐在周苴的门外,不吵不闹,静静地等着。这是周苴的规矩,最不喜睡觉之时被人打扰,两人因为此事没少训斥。

此时已是春末,本是万物竞发,莺飞草长的时节,可是山中的树林还是一片光秃秃的景象,点点绿意泛起,像是黎明前的一抹曙光,几株野生的二月兰瑟缩着,顽强的对抗着仍有些凛冽的寒风。此时的天上万里无云,却没有阳光明媚的感觉,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天上的太阳小了一圈。阳光肆意的泼洒着,却难以感受到热量,万物都仿佛跟着放慢了节奏。

终于,在日上三竿之后,周苴摇摇晃晃的从屋内走了出来。冬至赶忙端来了水盆,让周苴洗漱,刘云谲也拿着一条干净的毛巾,恭敬地站在一旁等着周苴取用。

周苴草草的梳洗过后,接过毛巾,胡乱的在脸上擦了擦,毛巾顿时变得黑乎乎一片,接着将毛巾扔到一边,挪回了屋内。刘云谲苦笑一声,手忙脚乱的接过脏兮兮的毛巾,放在水盆里,胡乱的揉搓一把,晾在了门前的晾衣绳上,转身跟着进了屋。

周苴坐在炕上,斜倚着黄泥墙,一只脚踩在炕沿上,另一条腿随意地耷拉着,不雅的在那里抠着黑乎乎的脚丫子,墙上的泥巴灰尘簌簌往下掉,他也不在意,咧嘴一笑,露出满嘴黑黄、参差不齐的牙齿:“哈哈哈,你们两个小崽子,无事献殷勤,说吧,又有何事?”

二人之所以找到周苴,是因为他确实是有真才实学之人,虽说没有什么形象可言,整日言行像个地痞流氓,却是颇有见地,不似镇上的夫子那般迂腐,喜欢卖关子、打哑谜,平日里遇到问题总是三两句便能找到关节,一点即透。每当这时,他的眼神总是深邃若夜晚的星空,却又干净如山中的清泉。

两人相视一笑,丝毫不觉脸红,看来这种事情并不是第一次了,两人驾轻就熟,你一言我一语的将老道来此收徒的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

刘云谲有些得意地说道:“师傅说我是小五行金灵根,是比天灵根还要好的灵根,厉害吧?!”

深知周苴脾气的冬至,此时却分外安静,端来了一碗冒着腾腾白气的稀粥,轻轻放到周苴面前的桌子上。

周苴翻了翻白眼,放开了仍有些发痒的臭脚,欠了欠身子,单手端起桌子上的稀粥,也不管冷热,呼噜呼噜的大口灌着,嘴里含混不清的咕哝道:“这年头,谁还没有个五行灵根了?”

刘云谲一怔,知道他在挤兑自己,却没有听清他说的话,疑惑地“啊?”了一声。

周苴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看着二人,说道:“听你二人这般描述,这老道的确是修士,而且还是法力高深之辈,出身名门大派,并非招摇撞骗之人,你二人还有何疑问?”

刘云谲赶紧换上谄媚的笑容道:“我自然知道师傅是修士,不过您老见多识广,哪是我等黄口小儿可比的?万一其中有什么猫腻,我二人看不出来,还望您老给指点指点,免得着了人家的道。”

周苴“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训斥道:“你都给人当徒弟了,怎么着,现在想起打听人家的底细了?老子平时就是这么教你们的?跟人打架,被人一刀砍下了脑袋,才想起了看看人家手上拿没拿刀?早干什么去了?”周苴嗤笑一声:“把你那玉佩拿出来给我看看!”

此时的周苴虽然严肃,却并未发怒,二人却感受到了一种叫做威严的东西。刘云谲低着头,默默承受着漫天乱飞的唾沫星子,知道周苴并不是开玩笑,赶忙收起了脸上的谄媚,伸手从怀中将玉佩掏了出来,恭敬地双手递到了周苴手上。

周苴拿着玉佩在手上把玩片刻,说道:“此物蕴含一股精纯的水灵气,是难得的属性法宝,并且能够静气凝神,那老道也不算小气,是一件不错的辅助宝物。”说完便毫不在意的抛给了刘云谲。

刘云谲赶忙手忙脚乱的接了过来,他尽管知晓此物不凡,却并没有发现其上蕴含的水属性灵气,虽说老道给了他一门蕴养灵根的功法,但内容有些晦涩,理解起来颇为吃力。既然没有正式开始修行,自然也无从感应到何为灵气。

他不是没想过将此功法复述出来,同冬至一起研究,只是此功法可用来表述的文字虽多,可更多的,则是一些图像,其复杂程度十分骇人。

这些文字并非刘云谲所熟知的文字,虽然他自认为识得不少字。这些文字所组成的语言在他脑海里,他自然而然便知道是什么意思,可若是单独拿出来,却是一个都不认得。最后,两人一通分析,说是这种文字或许并非只是表意文字,而是需要配合某种特殊的力量,直接呈现在脑袋里,才能明白其中含义。

他们这一番闲扯,若是被那白胡子老道听了去,想必会生出许多欣喜,感叹这二人不愧是身怀机缘之人,明明眼前一片迷雾,却能找对正确的方向。

此时听到周苴说的“属性法宝”,刘云谲心中一惊,暗想这老道走的匆忙,竟然未将此事告知自己,心中一阵暗恼。但他旋即又黯然了下来,白胡子老道给的功法十分详尽,他至今也没理出个头绪来,也许就在其中,只是自己还没找到罢了。

刘云谲想到周苴曾说过的一句话:“有了问题就要问出来,你问了,未必会理你,若是不问,则必然不会理你。”面对周苴这座似乎总也淘不尽的宝山,刘云谲可不想空手而归,于是,他恭敬地问道:“‘法宝’是什么?‘属性法宝’又是什么?”

周苴皱了皱眉头,似没想到他居然会问这个问题,沉默半晌,缓缓开口说道:“修士开始修行之后,会在体内形成一种叫做灵力的力量,但若是辅以合适的功法,可以加快灵力的积累,如此积累的灵力会带有功法的特性,是以称其为法力。以法力驱动的宝物自然便是法宝。法宝的种类繁多,不是一两句便能说得清的。从功能上来说,主要分为三种:攻击法宝,防御法宝,辅助法宝。攻击与防御法宝自不用多说,无论其形制如何,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盾甲罩壳,总归是有迹可循。辅助法宝多种多样,大到蕴有灵脉的山峰,小到一块内置法阵的玉佩,其作用也大相径庭,有辅助自身修行的,有提升己身速度的,有增大神识范围的,不一而足。”

“属性法宝也是辅助法宝的范畴,属于辅助自身修行的种类。属性法宝可以凝聚与自身属性相合的灵气,降低修士感应凝结属性灵气的难度,作用相当于一块单属性的灵石,价值上来说,比灵石稍高。只是此物并非消耗品,胜在长久,凡人佩之,可延年益寿,修士佩之,亦可增强对同种属性灵气的感知。不过,若是长时间佩戴,对其他属性的灵气感知能力也会下降,算是有得有失吧。”

刘云谲脸色变换数遭,终于弄明白这块玉佩的价值以及作用,知晓了白胡子老道交个自己的目的。自己是小五行金灵根,需要从水属性开始蕴养,此物交给自己,正是相得益彰,足见老道心思缜密。

冬至看到周苴眼神望了过来,缩了缩脖子,没有说什么,默默将他的“缘尘令”拿了出来,双手递给周苴。

周苴看到这面令牌,慵懒的眼神中的精光一闪而逝,随后不动声色将这面令牌接了过来,细细摩挲着,那般轻柔细腻,仿佛是久未见面的情人一般。随着他的抚摸,令牌上泛起了幽幽白光,闪了两闪,便再度恢复如常,没有动静了。

因这令牌本身便是洁白温润,所以这幽幽白光极不显眼,冬至和刘云谲都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不等二人发问,周苴缓缓开口自语道:“据我所知,所谓‘逍遥仙府’乃是上古真仙‘逍遥仙君’的府邸,怕是数百万年前的人物了。”

“十余万年前,“逍遥令”凭空出现,后来据好事者统计,足有数百枚之多。此令牌有的从天上掉落而下,有的从泥土之中浮现而出,并伴随着一些异象,让附近之人无法忽略。得到此令牌之人进入了一处叫做“逍遥仙府”的地方,其中法宝、丹药、天地灵粹不计其数。其时修真界混乱不堪,腥风血雨,有幸进入其中之人为了争夺机缘,大打出手,仙府一战震惊修仙界!”

“虽说活下来的尚不足半数,但成功走出的修士均是修为大涨,靠着仙府的机缘,数个宗门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短短数年间,便网罗了一大批散修,结束了缘尘宗一家独大的局面。相传无极剑宗的第一代剑祖便是寻到了逍遥仙府的藏宝阁,以此有了立派的根基。”

冬至和刘云谲听得十分神往,赶忙问道:“‘逍遥令’是何物?如今呢?里面还有宝物吗?”冬至的眼睛扑闪着,眼中的光芒都像是小星星一般,喘息也变得急促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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