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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就他了。对了,等会儿你陪我去夫人那里一趟吧,之前和夫人确实有些不快,可长五这个王八蛋……刘全,夫人还是个知是非的人啊……”眼看长氏纵容弟弟,长五肆无忌惮,和珅也不由得记起冯霁雯的好处来。

“可是老爷,这军报奴才看起来,像是加紧的军报……”刘全说着,把一份插了翎毛的奏报拿到了和珅眼前。和珅看着,不免有些疑惑,打开一看,只过得片刻,手心中便已渐渐渗出汗水来。

“孙中堂……”和珅不禁喃喃道。

原来,这是一封来自四川的奏报,上书言及,在四川督师剿匪的大学士孙士毅在阵前染病,此时已然去世。又言四川贼匪日渐增多,官军难以剿灭,请求朝廷增兵,并另择能臣干将前往督师。

乾隆末年,清朝人口从一亿增加到了三亿,可土地开垦,始终有限,又兼豪强兼并、水旱灾害频生,无地贫民也日益增多。若是在江浙一带,有盐务、漕运之事缺乏人手,倒也能舒缓贫民无地之苦。但湖广、四川等地,尤其是川陕豫鄂四省交界之处,本身不甚发达,既无充裕土地以供开垦,又无务工从商机会缓解贫民压力,而且很多贫民,又不堪忍受苛捐杂税,便迁入四省交界,做了流民。久而久之,四省交界之处,流民日多,生计也日渐困难。朝廷派来湖广、四川的封疆大吏,又多是福宁那般杀良冒功,不顾百姓死活之辈,时间长了,百姓对朝廷的不满,也日甚一日。

就在这时,民间的白莲教渐渐崛起,在四省交界传播教义,集聚民众,日子长了,一些教徒便也想到反抗朝廷之事。正好乾隆六十年时,湘黔一带爆发了石柳邓、石三保等人的反清战争,清廷派出福康安前往征剿,一时川楚赋役,数倍于昔,白莲教眼看反清时机成熟,便密议举事。而福康安虽然在前线屡战屡胜,可二石占据险要,清军进攻不易,终致旷日持久,经年未决。嘉庆元年五月,福康安在前线染病,卒于军中,和珅也举荐了弟弟和琳前去督师。这样一来,川楚为了支持前线,输送军资,民力更困,白莲教也更得人心。

到得嘉庆元年,湖北主政的总督毕沅、巡抚惠龄,都已发现形势不对,便提前搜捕,抓获了不少白莲教首领。其余的白莲教成员眼看形势不妙,索性提前举事反清。一时之间,川楚流民大量加入白莲教的反清队伍,仅半年间,就出现了十余只反清部队,嘉庆初年的川楚白莲教反清战争,就此拉开了帷幕。

清廷眼看白莲教势大,也渐渐投入更多兵力,在湖北,毕沅与惠龄带兵围攻被白莲教占据的当阳,数月不克。而在四川,白莲教势力更是采取流窜作战的策略,连续在多个府县之间流动,让清军劳而无功。孙士毅此时早已老迈,又怎得这般折腾?数战之后,便一病不起,也在战场上故去。眼看川楚军队已经难以抵挡民变势力,毕沅等人也接连上疏,请求朝廷出兵增援。此时和珅也已经通知直隶掌兵的亲信永保和庆成,随时准备南下。

眼看军报上事态紧急,和珅也难以安坐家中,便对刘全道:“孙中堂在前线过世了,眼看川楚那边,贼寇势力日甚一日,想来朝廷里也要尽快决议了。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你快些去备车,我得去军机处,商议援军调动,另遣将帅之事。”

“老爷,那夫人那边……”刘全似乎对冯霁雯的态度全无把握。

“夫人是个识大体的人,你就去如实说明,让她搬回来。也先向她赔个不是,剩下的我来办。”和珅道。

“老爷,这……夫人这次生气,奴才看着是一直没消气呢。待会儿奴才过去了,夫人骂我怎么办?”

“我蓟州新开那两家当铺,都放在你名下,你去挨顿骂,也值了!”和珅眼看内外交困,也顾不得许多,随口应道。

刘全听了这句话,自然心满意足,便为和珅准备车马去了。最后,和珅与刘全自然都被冯霁雯痛骂一顿,但和珅与冯霁雯还是渐渐和好,又住回到了一起。

而前线的事,朝廷也有了决议,和珅力荐永保、庆成督师南下助毕沅、惠龄对阵湖北白莲教,四川则由老将明亮前往督师,他是傅恒之侄,算是福康安和福长安的表兄,虽然与和珅、福长安并无来往,但也没有过节,是以二人均无异议。不久后,王钟健弹劾谢振定的奏疏被乾隆批准,谢振定也被免了职,看起来,和珅又顺利解决了眼前的危机。

眼看着嘉庆元年已经过去了一半,阮元和孔璐华之间,也已经渐渐亲密起来。可是,在阮家内部,却也一样有诸多习惯上的差异,不是一两个月就可以解决的。

这日已是七月初七,正是七夕佳节,孔璐华也颇具兴致的吩咐家中四名孔府名厨,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宴席。阮家平日饮食,一般只有四五个菜,而且一半的时间没有肉菜。可这日桌上菜肴,共有十余道之多,都是正宗的孔府菜,鸡鸭鱼肉应有尽有,不禁让阮元父子都有些无所适从,只随便捡了些蘑菇白菜。只有杨吉泰然自若,看着每一道菜,都忍不住想尝几口,还在连连点头。

看着杨吉对孔府美食称赞有加,孔璐华也不禁笑道:“杨大哥,若是你觉得好吃,这里的几道菜,你随便挑就是。待以后有空了,我接着给你讲说唐的故事,怎么样?”

“谢谢夫人,以后我都听夫人的。”杨吉似乎完全忘记了阮元。

孔璐华又回过身,对阮承信笑道:“爹爹今日,却也不知为何,这鸡与鱼,竟是一点都没有动。爹爹这般谦虚,却是让伯元和杨吉也都一并拘谨了呢。若是爹爹不嫌弃,也先尝过这两道菜如何?”阮家本也是守礼之家,阮承信未动过的菜肴,其他人也不敢随便取用,之前孔璐华已先将一道炒鸡、一道烧肉与阮承信先尝过了,是以杨吉才能大快朵颐,这两道菜不过片刻,已被他吃了一小半去,而其他几个主菜,却是迟迟未动。

眼看阮承信有些犹豫,阮元也出来打圆场道:“璐华,爹爹他老人家与我一样,平日吃不得多少肉的。家中之前逢年过节,也不过一两道肉菜,做个样子,今日这番筵席,却是太丰盛了。”

“夫子你这是什么话?今日本是佳节,若是在孔府,凡年节均有家宴,菜品从未少于二十道。今日我也是念着家中人不多,还让他们裁了一小半呢。再说了,爹爹年纪大了,多食肉乃是养老之义,你平日公务繁多,也该多进些肉食维系精神。食少事繁,绝非长久之道,夫子你应该清楚啊?”孔璐华听着阮元言语,自是有些不快,但想着高堂在上,也不可失了礼数,又道:“爹爹,这鱼今日是孔顺哥哥亲手做的,他做的孔府鱼,先伯父在时,都一直赞不绝口,说孔府三十年里,再无人能做得这般可口了。若是爹爹觉得不便,就让儿媳代劳,如何?”说着用帕子将自己的筷子擦拭过了,又轻轻伸出筷子,从盘中夹取了数块鱼肉,放入身边的小碟之中。

这鱼在烹制之时,便已拿掉所有鱼刺,孔顺刀功亦自精湛,早已在鱼上留下极细的刀痕,此时只需顺着刀痕夹取,自可从容将鱼肉取出,而绝无汤汁迸溅之事。孔璐华持筷、取菜、用碟,一举一动,优雅动人又绝无半分轻浮之态,一时只看得阮元也心驰神往,不愿移开眼神。阮承信眼看儿媳恭敬孝顺,也不好意思再行推让,也接过碟子,尝了几口。

可是孔璐华心思细致,此时早已看出,阮承信眉间似有一丝隐隐的不快。

于是她也问道:“爹爹,是这鱼已经凉了么?还是……”

“没关系的,璐华。”阮承信这一丝不快之色很快便即退去,继而笑道:“这鱼刀功火候,颜色口感,都是上佳,孔顺他来我们府上,也有快三个月了,爹爹是一直信任他的。对了,伯元,你却也不要拘谨,一起过来尝尝如何?”

阮元听了,也有些不好意思,接过碟子,尝了一块,随即应道:“不错,爹爹经验还是比孩儿丰富,这该说的话啊,爹爹方才已经帮孩儿说尽了,倒是让我不知如何再行措辞了呢。”

“夫子你胡说!我看得清清楚楚,你方才眉头皱了一下!夫子、爹爹,你们……都不喜欢这道菜么?”孔璐华对丈夫的神情,可是看得一览无遗,想着自家的孔府鱼本应是天下第一名菜,却让阮家父子都出现了这般神色,心中也未免有些委屈。

“璐华,你这是想多了。爹爹没有别的意思,这孔府家宴,天下闻名,爹爹又怎会不知?只是这般口味,爹爹之前却没有口福,这偶然一试,有些不习惯罢了。但多尝几口以后啊,这熟悉了其中门路,也就明白了,不愧为海内美味!伯元,你说是不是?”阮承信自然没有责怪儿媳的意思,阮元听了,也点了点头,道:“夫人,孔顺的厨艺,咱大家都是清楚的,我们又怎能说他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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