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炮击之后,双方各有一艘船被击伤,但都不在要害位置,蔡牵前面两艘船也没有受到多少阻挡,径自向胡振声中军冲来。
“火箭预备,放!”胡振声看敌船已经接近,也调出了船上火箭,一时之间,海上烟雾弥漫,数十名海盗在乱箭之下,相继被官军射中,不少海盗更是在相互冲撞下跌入海中。
“不要慌,后队继续前压!咱们船炮都比官府更多,坚持下去,他们没有胜算!”蔡牵眼看前军作战不利,却也没有慌张,而是继续指挥战船向前进攻,海盗虽然受到官军阻挡,但不过片刻,便再度恢复了攻势。
“火炮预备,继续开火!”胡振声也不甘示弱,再次指挥下属进行炮战。
胡振声所部官军,本来也都是温州镇精兵,他在温州担任总兵多年,又勤加训练,是以面对海盗,这些官军不仅没有畏惧,反倒一度占了上风。但毕竟温州镇这时是南下之势,风向上就吃了亏,更兼蔡牵战船是官军三倍,官军支撑了一个时辰,却也渐渐有了疲态,蔡牵更在左右各自布置了战船,渐渐合围上来,温州官兵虽然仍在死战,却不得不面对多个方向涌上的海盗,不禁有些捉襟见肘。
“你们下去看看,海坛镇的援军还没到吗?”激战了一个时辰,胡振声自也清楚久战非取胜之道,不免有些担忧。
“大人,方才前队已经过去看了,南面海上,眼下并无一艘船前来赴援啊?”下面千总看着海上形势渐渐不利起来,似乎也感到了些不安。
“什么?那北面海上呢?高麒瑞的船队在哪里?”胡振声又问道。
“大人,这……北面海上,眼下也没有船啊?”听到这里,胡振声也不觉心中一惊。
“这……怎么会这样呢?”胡振声喃喃道:“高麒瑞这个混账东西,我出海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一旦得了将令,便即南下赴援,他怎么也没能过来啊……”
“哈哈,官府的人不行啦!传我号令,左右包抄过去,这一次,老子要一举全歼这群官兵!”看着官军战船一时不动,似乎有些进退失据,蔡牵立刻清楚,定是胡振声支持半日,竟无援军前来之故,便当机立断,指挥自己所部向官军围了过去。
“大人,这……贼人是想包围我们!”很快,胡振声船上的兵士也看出了不对劲。
“哼……罢了,是我看错了人啊,这两个混账东西,看来是不会前来赴援了。”胡振声眼看南北海路,居然迟迟不见援军身影,也终于失去了信心。但他毕竟作战多年,清楚形势已然不利,也迅速想出了应对之策,对下属将官道:“这一仗,咱们不能再打了,若是继续耗下去,只怕这七艘船咱们一艘都带不回去,到那个时候,李将军想在浙江重整旗鼓,都没有船可用了。立刻传我将令,后队变前队,距离我们最近的两艘船,向贼人全力炮击,为后面四艘船争取时间,退回温州!之后,这两艘船再行撤离,最后就由我的船殿后,是我带着你们过来,总要为你们负责到底才是啊。”
“遵命!”几名坐舰上的千总把总听了胡振声之言,也清楚这一战对于这艘船而言,已是凶多吉少了。可各人都是胡振声一力提拔,并无贪生怕死之心,当即传下令去,很快,官军战船便即调头,胡振声坐舰和两艘最近的战船装满了炮弹,便即向海盗轰击,炮声之中,北侧的四艘船加速北撤,终于渐渐退出了战场。
“继续开炮,掩护他们后撤!”胡振声传令道,很快,自己坐舰上再次响起炮声,蔡牵这边也有两艘船相继被官军击中,一时不得前进,两艘断后的战舰一边鸣炮,一边回撤,好容易也逃出了蔡牵舰队的射程。可就在这时,蔡牵的船队已经完成了合围,胡振声坐舰前后,都被海盗船封锁了道路,竟已是四面受敌之势。
“胡振声,老子听过你的名字,今日若你放下武器,向老子投降,老子也留你做个头目,日后海上富贵,少不了你的!”蔡牵眼看胡振声坐舰被团团包围,多半已无逃离之路,便也将主舰靠了上来,想着对他劝降。
“无耻逆贼,你放屁!”胡振声看着蔡牵,清楚这一战虽然救得六艘战舰撤出,自己这艘船却绝难再行突围。绝境之下,心里一横,不管其他,只对蔡牵骂道:“我乃堂堂大清二品总兵,一生尽忠报国,只为护卫这千里海疆太平!你等在这海滨劫掠渔人商旅,无恶不作,本将早与你等不共戴天!你自恃人多势众,可我船上火炮,也绝不会对你留情!众将士听我号令,向蔡逆坐舰开炮!”说罢,胡振声拔出腰间佩刀,准备向蔡牵发起最后的进攻。
“妈的,这狗官活得不耐烦了吧?”胡振声左侧一艘船上,一个粗暴的声音喝道:“少废话,弟兄们给我一起开炮,打死他们!”这人正是与蔡牵一同在东海反清的朱濆。
“砰砰砰砰!”海盗船上火炮,一同向胡振声坐舰倾泻下来,胡振声舰上官兵虽然大多骁勇善战,可这时四面被围,火力本就不够,更兼主舰为了掩护其他战舰撤离,已经与蔡牵船队鏖战了两个多时辰,这时早已疲乏,又怎能抵挡蔡牵舰队的炮火?隆隆炮声之中,胡振声舰上已然火焰腾空,兵士也相继中弹,一个个倒了下去。
“啊!”这时,一枚炮弹正好在胡振声身边炸裂,气浪将他卷起,重重摔在地上。胡振声只觉颈上一阵剧痛,忙伸手去摸时,只见手上已是一片殷红。看来这一炮终是击伤了自己。力战至此,船上官兵已经大半战死,而自己伤成这样,也绝难与蔡牵再战了。
“胡将军,我知道你是同安人,其实我也是,我们下属部众,也有不少是同安出来的!看在你我同乡的份上,我不想杀你,这里有我们船上的止血药,现在就给了你,你速速投降,我给你一条生路!”蔡牵眼看胡振声已经无力再战,便也将座船靠近了胡振声的战舰,随从听了蔡牵之令,忙取了一个包袱,丢在胡振声船上。
“狗贼,本官从习武那一日起,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今日我败了,有死而已!你却休要用那同乡之语,在此污我名节!”说罢,胡振声用尽最后的力气,一脚将那包袱踢下海去,又从身边一名战死兵士的尸身上拿过一挺鸟枪,道:“蔡逆,看我与你同归于尽!”
“妈的,不想活了,老子就成全你!开枪,打死他!”蔡粼在一旁喝道。
“砰砰砰砰!”海盗船上,登时响起阵阵枪声。
嘉庆九年六月初五,福建竿塘洋一战,因援军救援不力之故,温州镇总兵胡振声被蔡牵船队袭击,与麾下八十余名官兵同日殉难。这也是阮元上任浙江巡抚以来,浙江水师在海上遭遇的第一场败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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