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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京城之中,苏楞额、和世泰等人一同为阿美士德觐见一事奔走忙碌之时,阮元也难得的在抚院里给所有幕僚放了一日假,并邀请各人于下午时分在偏堂之内论诗。想着阮安诗作虽一时不能刻成,总是已经集录了数十首咏梅诗,阮元便也带了阮安诗作抄本,来到幕僚之间,与各人一同品评欣赏。

“老师,学生听闻孔静女史今年方是及笄之年,却不想单只这咏梅诗作,就已经有这么多了啊?这样想来,若是孔静女史得享遐龄,又能作诗不辍,那国朝闺秀之中,诗文之最可是非孔静女史莫属了啊?”陈寿祺在席间看着阮安诗文,一时也不觉赞叹。他称阮安为“孔静”是因为阮元曾得一面古镜,上有“孔静”二字,阮元甚爱此镜,便以孔静为阮安之字。

“恭甫,没想到啊,这些年过来,你怎得也学会这番逢迎之语了?孔静虽说有这些诗作,却只有十五岁,哪里能当得起你这般盛赞啊?”阮元虽是这般言语,心中却也得意。

“老师,说实话,学生我十五岁的时候,这般诗句决计是写不出的。您看这首,月照冰同净,风回雪亦香。斜枝何皎洁,细蕊乱琳琅。影入银塘里,寒流冻一方。虽说……最后一句直白了些,可中间这两联,清净高洁之状,观之立现啊。女史她终是女子,又不用考科举,这言语嘛,能有如此神韵,我看国朝闺秀之中已是一流了。若是还能再寻个精于诗句的老师,再多指点女史三年,那以后女史诗作……不可想象,不可想象啊。”陈寿祺看着阮安诗句,不住感叹,确是惜才之状。

“恭甫兄,依你之意,我这个做孔静老师的,是才学不够,恭甫兄看不上了啊?既然如此,小弟倒是想请恭甫兄指点几句才是,小弟这诗文,竟有何处不足啊?”这时阮元幕僚之中竟又有一人向陈寿祺应道。原来这人名叫严杰,在杭州之时便入过阮元之幕,与李锐等人一同校勘《十三经注疏,这次阮元在南昌刻版,他想着一睹善本之状,也来到了南昌投奔阮元,正巧阮安也在学诗,阮元便也请了严杰来到自己家中,为几个子女指点诗作。

“哈哈,我道是何人为孔静女史授诗,原来是厚民啊?”严杰字厚民,陈寿祺便以字称,道:“看来啊,厚民你这作诗之法还是略欠了些,你所长在于治学,作起诗来,总是有那么一些不够圆融之处。若是孔静女史还想更进一步,我以为,还是应该再寻个精于诗作之人为好。”

“恭甫,你这人怎么说起话还是这样难听啊?”严杰也不甘示弱,道:“方才听你夸孔静,还以为你转了性呢,没想到你还是当年那个样子。你要是觉得你比我更精于诗作,那你去教孔静啊?”

“好啦好啦,你们也不用争了,再看这一首,我看啊,这一首安儿作的一样不错。”阮元一边笑吟吟地挥了挥手,示意二人不要继续斗口,一边也看着阮安诗作,念道:“早梅当腊放,寒重愈精神。已远小阳月,还欣岁暮辰。檐前幽韵冷,阁外瘦枝新。清友难随俗,花开不待春。怎么样?这一首是不是比方才那首更有韵味啊?”

“什么?”阮元却没有想到,就在他念完这首诗之后,幕僚之中后排的一个人竟然吃了一惊,随即只听“啪”地一声,那人手中所持的阮安诗文抄本落在地上,其他幕友听了也都自觉惊异。

“张簿书,你这是怎么了?”这时反倒是严杰反应更快,主动向身后看去,阮元循声望去,只见那人是自己幕中主掌书簿的幕友,名叫张均。张均从自己淮安督漕起,便在自己幕中效力,一直为人勤勉谨慎,可不知这一日他却是因为何故,听了阮安诗句竟然失声。

“宫保大人,这……这首咏梅诗,是……是小儿所作啊?”张均看着阮元疑惑之状,知道不能有所隐瞒,便即如此说道。可他这句话说得出口,真正惊讶的人却是阮元。

“张簿书,你说这诗是令郎之作,这……安儿平日我是清楚的,与外家从无来往,若这首诗果然是令郎之作,那这首诗却是……却是为何竟能被安儿所知呢?”阮元上前问道。

“宫保大人,这……实不相瞒,孔静女史知道小儿这首诗,应当……是在淮安的时候吧?那几年我们家中老母病重,急需用钱,幕中银钱有些不够了,所以……”看起来,张均对其中之事已有猜测,但他却也诚实,只继续道:“所以我和小儿那些时候,便从家中取了些旧有字画,到淮安市集上贩售,小儿从来学得些绘画之事,便也帮着画了几幅画,有一日在市上,便遇上了孔夫人……”

“原来,安儿当年那幅画,是这么回事啊……”阮元听着张均之言,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阮安先前对梅花并无特殊兴趣,那日在淮安市上买了一幅墨梅,却是爱不释手,几年下来,自己又有这许多咏梅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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