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总制,这水柱咱们不是立的很好吗?”伊里布这日也到了大观楼前观看水柱使用,也向阮元问道:“怎么看总制神色,这……这有些不满意啊?”
“莘农,这些办法我在别的省都不用特意去教他们的。”伊里布字莘农,其实是清室旁支的觉罗,但已是疏属,是以不仅没有受到多少优待,反而是一路通过科举考中进士做官。直到年近六旬,伊里布方才改任云南巡抚,也没比阮元小几岁。正因如此,阮元反而对他颇为友善,往往便以字称之:“我督抚之地,已有九省,之前七省,这观测水位的办法,简直层出不穷,像这种测水柱,算是最简单的了,不想云南之人竟还没学会?也不光是这件事,别的省清查亏空,要说贪吏侵吞公帑,这也有,但也不过是一二成,可云南盐政,仅仅贪吏侵吞这部分就不下四成……这里是没别人了,说实话,我还是想用我那些浙江和广东的幕僚啊?”
“阮总制这……这有些为难云贵之人了,这里和浙江广东那怎么比啊?唐宋那时候都是什么南诏大理,元明之际方才并入版图,国朝也是边关之地,人文、商贸,跟东南可没法比啊?”伊里布眼看阮元对云南之事有些不悦,也向阮元笑道:“不然,咱们去那边大观楼上看看如何?这可是滇池啊。”
“也好,去看看吧。”阮元也点了点头,便随伊里布一同上了大观楼,渐行渐高,眼看滇池风景已经渐渐出现在眼前,湖上碧波荡漾,四周树木青翠,自也有些惬意。然而就在阮元登上顶层之时,只见面前竟悬着一幅对联,说是对联,两联却又各有数十字之多,齐齐列在顶楼正中。
“这是何物?”阮元见到这里尚有一幅对联,却也来了兴趣,便即上前看了过去,只见那联上所书,乃是:
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看东骧神骏,西翥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缟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趁蟹屿螺洲,梳裹就风鬟雾鬓。更苹天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辜负四围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
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谁在?想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伟烈丰功,费尽移山心力。尽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断碣残碑,都付与苍烟落照。只赢得几杵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
“为何却是这样……”阮元看到这对联最后几句,竟然有些不满。
“阮总制,这对联下官也听说过,在云南很有名的,叫……大观楼长联。”一旁的伊里布也向阮元介绍道:“这对联据说是乾隆年间,一名叫孙髯的文人所书,一共一百八十字,可以说是下官所知最长的对联了。这云南的文人,也从来仰慕孙髯名声,来大观楼看滇池风景倒在其次,若是不能一睹这幅长联,那才是遗憾啊。”
“是吗,若是我来做一幅呢?”阮元忽然问道。
“二位大人,二位大人!”就在这时,楼下忽然泡上一名兵士,看到阮元和伊里布,便即向阮元拜道:“阮总制,府上三公子和刘宜人从扬州过来了,如今已经到督院了。还有,朝廷来了新的上谕,说是……要开什么常例,问总制要不要捐钱呢?”
“祜儿和书之?还有朝廷的常例?”阮元听闻阮祜与刘文如已经到了昆明,心中自然欣喜,只是朝廷常例云云,却还需要看过上谕方能决定。回头看看长联,总是觉得少了什么,便也向伊里布道:“莘农,既然督院优势,我不能久留。劳烦你一会儿派个人过来,将这长联抄一份送到我督院之内,我……我看这里有几个字用的不好,若是重新斟酌一番,或许能写出更好的对联呢。”
“这……总制放心吧。”伊里布听着阮元之语,心中却也有些忐忑。但阮元听闻督院有事,已经匆匆离去,无奈之下,伊里布也只好听从了阮元请求,遣了两个书吏上前抄写对联。
这一日看似风平浪静,可是两个月之后,大观楼上的对联却完全变了模样:
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凭栏回忆,喜茫茫波浪无边。看东骧金马,西翥碧鸡,北倚盘龙,南驯宝象。高人韵士,惜抛流水光阴。趁蟹屿螺洲,衬将起苍崖翠壁。更苹天苇地,早收回薄雾残霞,莫孤负四围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
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谁在?想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爨长蒙酋,费尽移山气力。尽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藓碣苔碑,都付与荒烟落照。只赢得几杵疏钟,半江渔火,两行鸿雁,一片沧桑。
而这幅对联之下,也加上了阮元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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