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诈而已矣。
载华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洩,万物载焉。
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物皆然,心为甚。
赋得“以礼制心”,得“诚”字。
很快,道光拟定的头场会试试题便即下发到了考场,而阮元等人也需要集中拟题,为场会试做准备。会试考场之状,一如四十年前,考生饮食也各自准备得当,一时不致出现冻馁之患。可这一年的直隶,北京城外,却是饥民遍地,道光十二年,直隶地区遭遇大旱,许多田地颗粒无收,十三年春,大批百姓已然没了余粮。是以道光主持科举的同时,也在不断宣谕直隶各州县,令各地视灾情轻重,酌定开仓放赈,或者由京城提供赈粮。身在清河道的阮常生,自然也接到了放赈的差遣。
进入三月,阮常生已在数个府县完成了赈灾之事,这一日他也前往安州,与安州知州胡彦升一同主持放赈事宜,上午施粥之事刚刚办完,阮常生便又与胡彦升一道前往附近的方顺河视察河道,方顺河接近白洋淀,附近水道交错,阮常生也多费了些工夫,一一问过河道淤积、堤坝兴修之事。直到黄昏时刻,阮常生方才回到驿馆之中,又马不停蹄地看起随身携带的几箱案卷来。一旁的胡彦升看着阮常生如此忙碌,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担忧。
“阮道台,下官听说,您昨天看这些案卷就看到三更,今日天刚刚亮,您就去办赈灾的事了,又看了一下午河道,这回来又要看案子,您这样劳碌,身子可怎么受得了啊?下官看您这面色,真是……道台,您就先歇息几日,再做别的打算吧?”胡彦升也向阮常生劝道。
“胡知州,我……我也想歇一歇啊?”阮常生话刚刚说出口,方才发现自己即便是说起话来,中气也早已不足,也哑然失笑道:“可如今这样子,我歇不下来啊?直隶这些年人越来越多,案子自然也就多了,可臬司那边吏员还是几十年前的旧额,这样下来,每个人当然要多做不少事了。去年这旱灾也真是……你没到其他那几个县看过,或许不知道,今年灾民真不少啊?河道的事,也只好趁这个时候来看了,今年却不知降雨多少,以前不也有暴雨成灾的时候吗?万一今年又是那样的气候,夏天再看也来不及了啊?我当然也不希望这些年下来,竟然有这么多天灾,可实情就是如此,又有什么办法呢?”
“是啊,这些年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啊。您说江南那边,我听闻年年都是大雨成灾,隔一年就要蠲缓一年钱粮,咱们这边去年就是一直不下雨,要是江南的雨能匀给咱们一些,却是皆大欢喜了。”胡彦升只好如此陪笑道。
“哈哈,你说的也没错,我小的时候在杭州,也是每日大雨下个不停,父亲当年做浙江巡抚,前后八年,就只有一年没有大灾,我那时候看着父亲做事,却也学了不少。没想到来了这保定,所见却是旱灾,旧日所学,大多派不上用场,就只能自己……”说着说着,阮常生竟忽然感觉眼前一黑,几欲晕倒,好容易扶住案几,连着喘了几口气,方才平复下来。
“阮道台,您这身体真不能再看公文了,方才您说老大人,我这还听说了呢,老大人今年入朝觐见,这说不定啊,过半个月就能来保定看看阮道台,您说您这要是见老大人的时候,就这个气色,那老大人看了,得多担心道台啊?”胡彦升自也对阮元入京一事颇有耳闻,便即以此相劝道。
“有什么办法呢?你却有所不知,若是爹爹见了我,发现我臬司之中,还有这许多案卷未能判决,那他才不高兴呢,我本就是受了他老人家恩荫,方才入仕做官,如今又得琦侯保荐,兼署臬司,老实说,我如今得到的官职,可要比其他同僚高多了。我要是不能尽心公事,只想着自己身体,那哪里对得起爹爹,对得起琦侯啊?我估计着,父亲就算能来保定,少说也要到半个月以后,我这几天辛苦一些,把这些案子的判决都定下来,见了父亲,我……我也面上有光不是?”阮常生看着眼前的卷宗,这时却只觉心中烦恶,竟是根本看不下去,但即便如此,想到自己短短两年时间,就从知府升为道员,如今实授按察使也是大有希望,却说什么也不愿辜负阮元恩荫、琦善栽培。
“阮道台,阮道台!不好了,京城那边来了急信,看这信的样子,老夫人她老人家……”不想就在这时,一名驿馆外的卫兵轻趋而上,手里还拿着一封书信,看书信式样,应是从京城衍圣公府之处发出,既然阮元已经入京,那这多半就是阮元发来的书信了。阮常生听得孔璐华之名,也顿时大惊,连忙上前取了书信在手,很快拆开信件,读了起来,只看到书信一半,阮常生已是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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