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当过兵部尚书的人,指挥打群架还不是小菜一碟!
两百多文官在老马的带领下一拥而上。小宦官们根本不是对手!
李广怕出人命。宦官跟文官互殴出了人命,那事情就无法收拾了。他是要担责的。
于是李广高呼:“孩儿们住手!”
马文升见宦官们停手了,也颇为默契的喊了一嗓子:“同僚们停手!”
李广大步走到了马文升面前:“马老部堂。难道你要率领满朝文官,跟皇上打擂台嘛?”
马文升正色道:“我们是在替皇上维护朝廷法度!是在尽忠!”
李广怒道:“好,好!蒋冕反了,常风反了,你马文升和满朝官员都反了!我去找管东厂的钱公公。让东厂的番役收拾你们!”
就在此时,常风走进了兵马司。
常风道:“皇上有旨。宣蒋冕入宫见驾。”
蒋冕道:“恕难从命!臣需看守牢门!”
常风有些为难:“蒋御史。凡事不过三。你若不去皇宫,等于今日第三次抗旨。”
马文升对蒋冕说:“蒋御史,你去吧。牢门自有我们看管。”
蒋冕微微点头,跟随常风前往皇宫。
在路上,常风对蒋冕说:“蒋御史,一会儿进了宫,千万别跟皇上针尖对麦芒。”
蒋冕道:“常同知放心。我虽直,但不迂。”
二人进得乾清宫大殿内,给弘治帝行了礼。
弘治帝没让二人平身。沉默不言。
说什么呢?命蒋冕放了三个外戚?没准会碰一鼻子灰。
处罚蒋冕?人家是秉公执法。
总不能问问蒋冕吃了没有,吃的什么,好不好吃吧?
没想到,蒋冕竟主动开口:“禀皇上。臣身为御史,有谏言之责。臣有一言,请皇上谏纳。”
弘治帝道:“奏来。”
蒋冕义正言辞的说道:“宪宗爷曾诏令勋戚之家不得设肆开店,与民争利。”
“现勋戚如寿宁侯、建昌伯、长宁伯等不能恪守先皇诏命,纵恶仆、地痞列肆通衢,邀截商货。”
“太宗爷曾下旨,王公仆从二十人,一品不过十二人。今京中勋戚仆从数百,大违旧例,期间多市井无赖,欺压良善,民怨不止。”
“今张、周两家以脏利纷争,指使恶仆、地痞两三千人,械斗于市井。有损朝廷威望,皇上圣名。”
“请皇上下旨,严惩张、周两家。凡外戚开设店、肆,一律停止。”
“另请敕都察院揭榜禁戒,扰商贾而夺民利者,令巡城御史及所在有司惩处。”
蒋冕的话有理有据。弘治帝无奈,只得说:“照准。”
蒋冕拱手:“敢问皇上,打算如何惩治一侯二伯?”
弘治帝色变:“难道朕如何惩治外戚,要向巡城御史禀明?”
蒋冕道:“臣不是这个意思。此次两家外戚斗殴,轰动京城。若不能严惩,恐难服群臣、百姓之心。有损圣名!”
自古以来圣君都是不好当的,圣名都是不好留的。
弘治帝无奈,只得说:“命锦衣卫将一侯二伯各廷杖三十。关押一个月。罚俸三年!蒋冕,你满意了吧?”
蒋冕山呼:“皇上圣明!”
蒋冕惩治外戚的目的达到了。却把烫手的山芋扔给了常风。
让锦衣卫廷杖两家外戚?
虽锦衣卫的行刑力士个个手上有活儿。能熟练运用“打”、“着实打”、“用心打”。
可廷杖的大棍不是擀面杖。三十仗下去虽不会伤筋动骨,但也会皮开肉绽!
把那三位打得皮开肉绽,等于得罪了张皇后和周太皇太后。
常风领了旨。先去南城兵马司大牢领出了张鹤龄、张延龄、周彧。
张鹤龄大喜过望:“常大哥,你来救我们啦!”
张延龄问:“常大哥,蒋冕被抓进诏狱没?”
周彧抱怨:“应该把那个芝麻官碎尸万段!敢抓我这个伯爵,哼,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常风苦笑一声:“有旨意。将寿宁侯张鹤龄、建昌伯张延龄、长宁伯周彧廷杖三十。罚入诏狱关押一个月。并罚俸三年。”
三人目瞪口呆。
张鹤龄问:“常大哥,你没传错旨意吧?皇上要打我们的屁股?”
常风终于忍不住了。他呵斥张鹤龄:“你们哥俩身为国舅,竟指使恶仆霸占渔市,还因分赃不均指使地痞械斗。丢尽了皇上的脸面。难道不该罚嘛?”
张延龄道:“不过是贩点鱼虾,赚些银子。多大点的事儿啊!”
常风叹了声:“唉。你们怎么就不知错呢?”
周彧起哄架秧子:“呵,都说锦衣卫的常屠是皇后的人。怎么连皇后的两个亲弟弟都不护着!”
常风瞪着周彧:“你也丢尽了太皇太后的脸面!”
周彧怒道:“我就不信,这天下还有人敢打老子的屁股!”
常风下令:“押回锦衣卫!”
马文升等文官见状,无不叫好。
常风押着三人回到了锦衣卫。他找到了行刑总旗老齐。
常风问齐总旗:“有什么法子,打三十廷杖的同时,不伤三位国舅的皮毛?”
人到了一定位置,一定要学会妥协和退让。该怂的时候就得怂。
作为锦衣卫的大掌柜,绝对不能同时得罪坤宁宫和慈宁宫。
要按照常风的本意,就应该狠狠打他们三十廷杖,让他们长长记性。
可常风不能这么做。
锦衣卫今后若遇到棘手的事,免不了要去求张皇后给弘治帝吹吹枕边风。
齐总旗苦笑一声:“常爷,即便是最低一等的‘打’,三十杖下去也要皮开肉绽的。”
“廷杖用的大棍份量摆在那儿呢。”
常风道:“那就在大棍上动动手脚?横竖皇上只下旨廷杖,没说让百官观刑。”
“不如.在大棍下端裹上牛皮?”
齐总旗点点头:“这法子好。我再命行刑的力士们蜻蜓点水。”
常风又吩咐石文义:“你收拾出三间牢房。一应陈设都从我家里拿。”
“三位国舅关押在诏狱期间,由你伺候。好吃好喝好招待。”
伺候人是“大伙计”石文义的本行。
石文义拱手:“常爷放心。我一定让三位国舅宾至如归。”
常风叹了声:“唉!这都什么事儿啊!”
身处朝堂,总会遇到无奈的事。岂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事。
行刑力士用裹着牛皮的大棍,蜻蜓点水打了三位国舅各三十廷杖。
三位国舅住进了诏狱里的超级VIP总统套房。
这场外戚因分赃不均导致的斗殴闹剧,就此结束。
十日之后,弘治帝已经消了对蒋冕的气。
不得不说,明君就是明君。
他下了一道旨意,调蒋冕回翰林院担任编修。
正七品巡城御史调回翰林院当正七品编修属于是平级调动。
但旨意上还补充了一句:命蒋冕兼任司经局校书,侍候东宫讲读。
这是天大的恩赏。今后蒋冕就成了太子朱厚照的诸多大、小先生之一。
而太子将来又是会做皇帝的。到时候蒋冕就有了帝师的身份。
这道旨意,说明了弘治帝对蒋冕秉公执法的肯定。
这是一个英明的决定。在历史中,蝴蝶效应无处不在。
弘治帝宽容大度,没有结束蒋冕的政治生命。
而蒋冕,将在二十多年后的关键时刻,为平息那场事关大明存亡的危险叛乱出一份力。
一个月后,弘治八年正月十二。
常风亲手给张家兄弟、周彧打开了牢门。
张鹤龄伸了下懒腰:“可算重见天日了!”
常风叮嘱他:“寿宁侯啊,我的鹤龄老弟!当初秃鹰会作乱,我救过你们哥俩的命。”
“若你们还认我这个救命恩人,听我一句劝,以后在京城里收敛些!”
张鹤龄有些不耐烦:“知道啦,知道啦!”
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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