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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晴想的其实很简单,她要试着给陈守章找个“替死鬼”,从阿谀奉承的苟且之辈里找应该容易很多。

可她没想到,第二日她就在那些“替死鬼”里,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臣,谢文源,参见陛下。”

沈时晴没说话。

看着自己那个从来趾高气昂的“公公”跪在地上,她一时间竟没想好自己应该说什么。

谢文源穿着簇新的朝服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只听见一个大太监在他头顶问话:“这个觉得陈守章欺世盗名的奏折就是你写的?”

“是,是微臣!陈守章他身为朝廷命官,当……”

负责问话的一鸡看了一眼“昭德帝”的脸色,淡淡地提醒道:

“谢伯爷,在皇爷面前,没问您的话,您就别说了。”

谢文源连忙闭上了嘴。

自从十年前被先帝撸掉了官职,他便成了京中“无召不可觐见”的尴尬人,明明身上有爵位,可上次面圣还是在陛下的改元登基大典上,那场大典,他身为伯爵,却被排在了角落里。

因为他没有实职,只能抱着祖上留下的爵位苦苦支撑,宁安伯府在燕京勋贵之中也沦为末流,连一些新起的将军府都不如。

一年又一年,他等着一个机会,等着一个,能够让他重振宁安伯府的机会,他本以为能借着沈韶之女与沈韶的故旧同僚搭上线,可没想到那沈氏女根本是个木头脑袋,除了写字画画之外就是看书,连她爹的半分伶俐都没学到,更不会与人交际往来,反倒又让他蹉跎数年。前些年太监张玩势大,被人私下称作“皇虎”,他有心投靠,可还没等他寻到门路,张玩就被陛下砍了脑袋,他只能再另寻他法。去年陛下征西大胜,他突然明白了,想要入了陛下的眼,他还是要靠军功立身,正好他的连襟冯右棋立下军功,他也希望对方能提携他一把。

不过是给自己的二儿子再换个妻子,此事在谢文源眼中简直不值一提。

当然,谢文源也不会只指望着冯右棋这一条路,像他这样没有人想要往上走,最该做的还是揣摩陛下的心思。

这次陈守章上奏,陛下暴怒,他在家中想了许久,都觉得这陈守章必死无疑。可这时机最妙之处并不仅是如此,朝中自内阁以下的文官都不想陈守章死,还想要劝着陛下做什么仁君,在这种时候,他上奏请斩陈守章,才能显出他的与众不同,才能得了陛下的心意。

果然,奏本才递上去不到两天,他谢文源,就在整整十年之后再次得了面圣的机会!

强压着心中的激动,谢文源紧了紧自己干涩的喉咙,只等着陛下问话,他立即一表忠心。

朝中旁人都想陈守章活,只有他与陛下同心,陈守章必须死!不止是陈守章,只要能重振宁安伯府往日光辉,陛下想让他谁死,他都可以为陛下的手中刀!

短短几息光景,又仿佛过了无数年月,坐在案后的年轻皇帝突然发出一声轻笑:

“你这奏折上说陈守章欺世盗名罪在欺君,他哪里欺君了?”

“是,陛下北伐西征功在千秋,乃大雍之幸也。陈守章他身为登州府同知竟然妄议军国大事,所图的不过是虚名,可如此一来,又将陛下置于何地?竟是损陛下威名来图谋自身之虚名,其心可诛……”

谢文源对着朝华苑光洁的石砖好一阵慷慨陈词,恨不能把一颗心给挖出来陛下,让他知道自己是何等地忠心。

一声水漏轻响,接着,是放下了笔的声音。

谢文源猛地停住了。

他又想起了刚刚一鸡大太监说的话,皇上没问的,他不能说。

桌案后面,沈时晴站了起来。

进了这个身子几天,她逐渐适应了俯视别人,看着别人的头顶。

“谢文源。”

“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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