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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你是哪只脚先迈进殿门的?”

谢文源愣住了,思索片刻,他低着头说:“臣,大概是左脚先迈进殿门的。”

“是么?”出了名喜怒无常的昭德帝背着手,缓步绕过了桌案,“你可要想清楚,若是说错了,你就是欺君。”

略低了低头,沈时晴颇为玩味地重复了下谢文源说过的话:“其心可诛。”

不可抑制的,谢文源的身体开始颤抖。

冷汗出现在了他的额角。

“臣……臣……也可能是右脚。”

“如果真是右脚,你上一句话,就是欺君。其心可诛。”

沈时晴的目光扫过谢文源颤抖的手臂,他几乎是要趴在地上了。

无端地,沈时晴想起了宁安伯府每年过年大宴时的样子,无论已经如何捉襟见肘,宁安伯府的家宴上都少不了一道慢炖黄鼠肉,年末时候大同黄鼠在燕京可以卖上百两银子一只,宁安伯府会用一个极大的汤碗将慢炖过的装在里面,香气腾腾。

其实里面只有一只黄鼠,谢文源身为一家之主总是单独享用的。

因为身上有孝,沈时晴在嫁入宁安伯府的第二年才参加了年宴,那年,宁安伯世子才三岁的儿子闹着要吃那道黄鼠,刚刚还笑着说吉祥之言的谢文源却突然神色大变,让下人把他的孙子从年宴上带下去。

“我给,你们才能要,我不给,这府里的一丝一毫都是我的,你们不能要,明白么?”

在那之前,沈时晴印象中的谢文源大多是温和有礼的样子,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他如此“威风”。

十六岁的沈时晴尚且有些天真的探究之心,她想了很久都想不通,谢文源为什么要为了一口吃的跟自己才三岁的孙子大发脾气。

二十二岁的沈时晴却已经明白了。

因为谢文源他可以这么做,他就这么做了,旁人无力反抗,无从反驳,这便是权力。

就像此刻,谢文源在皇权面前,也不比一个三岁的孩子强到哪里去。

“陛下,臣……”谢文源努力让自己的大腿不要颤抖,他的里衣在这极短的时间里竟然已经湿透了。

“臣不记得了!”

“你既然不记得了,那你上面两句话岂不是都在欺君?你,有两颗头让朕砍么?有两颗心让朕诛么?”

朝华苑里桂花香气阵阵,抬头看着门外高远湛蓝的天空,沈时晴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她又学会了一点东西。

天下权柄,莫过为皇。

“臣、臣……”谢文源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黑,直接晕倒在了地上。

沈时晴漠然地看着他被人拖下去,自己不过是以一个更有权柄的身份来问他,这位自诩不凡的宁安伯,真是连三岁小孩都不如。

以旁人血肉做自己晋身之阶,以他人性命藻饰自身不堪,这样的事情谢文源七年前就做过,只不过那时候的沈韶已经死了,如今的陈守章还活着罢了,轮到他自己的身家性命被人威逼,他可真是半分气节也无。

这样的人,用来给陈守章当替死鬼,在昭德帝的眼里肯定不够格。

沈时晴失望地摇摇头:

“宁安伯谢文源御前失仪,关起来让大理寺问罪,换下一个。”

一鸡看着自家皇爷表情冷淡,一面去宣人觐见,一面在心里暗暗记下,他刚刚迈出殿门,先用的是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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