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三日,赵肃睿真正领教了石问策是如何的一个“能吏”。
他说察院牢房不能有外人进出,便从大门往里层层设卡,别说外人,就连察院的厨子想要绕进这牢房里都会因为不知口令没有腰牌就被卡在外面。
他又说察院的开支要每日交割,每顿饭有多少人吃,吃了什么都要上账,甚至自己就每天和差役狱卒们一道捧着饭碗在饭堂吃那萝卜炖白菜。
于是,钱小五不仅不能出去给“沈夫人”弄到吃的,甚至都不能从厨房给“沈夫人”顺个鸡腿儿出来。
“清正廉明”,守着酱油汤炖萝卜和杂粮饭,赵肃睿饿得两眼发昏,用一根木叉子在地上一遍遍地写这四个字。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当初楚济源被贬,半朝求情,石问策辞官,朝中竟然只有李从渊挽留了。
太清正了,太廉明了!
这种人!活该人缘差!
铜制小手炉揣不住了,被赵肃睿抵在胃上,他蹲在地上,又看了看那一碗酱油汤炖萝卜。
他,赵肃睿,可以跟军中兄弟同甘共苦,也可以依照祖制顿顿吃野菜,又怎么能被这么一碗萝卜给打败了?
终于,在四顿饭没吃之后,英明神武昭德帝,养尊处优赵家郎三口并做两口,将那清汤寡水的炖萝卜连着米饭吃了下去。
虽然不够吃,也能顶了三分的饱。
至于味道如何?
赵肃睿将地上的“清正廉明”四个字抹了,换成了“酱焖肘子”,看了两眼又抹掉,换成了“必杀沈三废”。
杀气腾腾的昭德帝并不知道,事儿还没完。
萝卜这种东西是顺气刮油的,要是吃惯了清淡饮食的,肚子里没有什么油水的人吃了,那也就是一顿菜,可要是这人从前大鱼大肉吃得猛,乍然来了这么一顿……
不到一个时辰,赵肃睿就把自己好不容易吃下去的东西给拉了出来。
双腿发软、脸颊发青的赵肃睿怒了。
他不忍了!
他不忍了!
那沈三废既然早就决定要修改大雍律法,那就是怎么都会动的,他自以为自己是给她出了难题,却是被她给算计到了这个田地!
他得出去!他得想办法把自己捞出去!
出牢狱!
吃肘子!!
斩三废!!!
抱着这样的决心,他站在察院的公堂之上。
“犯妇沈氏,你为何要杀胡会?”
赵肃睿微微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三个人。
此案主审是石问策,另外坐的两人,分别是大理寺少卿杜非秦和一位穿着绯红官袍的中年男子。
一见那人,赵肃睿心中便是一沉。
刑部侍郎卓生泉,此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好用重典,从前他是皇帝,自然乐得看这样的人为自己之鹰犬。
反正有常盛宁在卓生泉头上压着,他心中不忿,就得用别人的血肉来为自己表功。
这样的人,被派来同审这么一个案子,还不是主审,自然要用犯人的性命来显自己的威风。….
赵肃睿却不知道卓生泉此时比他想的还要难缠得多。
当日武英殿上,因为男女受法不公一事,他们三法司可谓是被陛下给臭骂了个遍,尤其是他卓生泉,第一个被骂,挨完了骂还整整在地上跪了三个时辰!
刑部右侍郎夏珲虽然也挨了骂,却是比他强多了。
现在刑部尚书常盛宁为了逢迎陛下说应该更改律条,让他们都要到各处明察实案以做改法之例。
这让卓生泉如何受得了?
天下间
女子唯受圣贤教诲,若不严加管教定然都是些yin肆放荡之辈,不知道要祸害多少男子,怎能轻易放纵?
说什么女人杀人害人的少,要不是女人生事,男人又怎会犯下过错?
祖宗之法断断不能改!
心中如此想着,卓生泉就打定主意要将这沈氏的罪名坐实,也让陛下知道这女人中也有这样狠辣凶残之辈,务必严明法度才能让她们受了些许教化。
卓生泉心中主意做定,就听那女子字字笃定地说:
“因为那胡会该死。”
“大胆!”
卓生泉一拍堂木:“犯妇沈氏,你于公堂之上杀人,杀人害命手段狠辣,处以极刑亦难赎罪,竟然还敢戏弄公堂行为不端?既然你不肯如实交代,那就小心牵累家人,败坏家门!来人……”
这话说的。
赵肃睿又抬头,看了自己从前的鹰犬一眼。
肚子空空,浑身无一丝爽利之处,昭德帝再看那鹰犬装腔作势之态,心中熊熊火起:
“这位大人你是来审我的还是来吓我的?既然已经给我定了罪,又何必再多言?直接将我拖出去砍了就是了。那胡会作恶多端,屡次害人却能逍遥法外,我说他该死还说错了不成?”
卓生泉这辈子大概还没见过如此嚣张的女囚,又是一拍堂木,怒叱道:
“来人!将这犯妇……”
“咳,卓侍郎,我倒觉得胡会一案也该先审个清楚。”打断了他的人是大理寺少卿杜非秦。
杜非秦将面前的案卷拿了出来,缓声道:
“原本的巡城御史于松柏已经被西厂拿下送到了大理寺,据他招认,他任巡西城御史不到一年,胡会就几次惹出祸事,都是靠他叔父胡尚庸多番走动,才让那胡会逍遥法外。”
卓生泉一番威风正要发作,偏偏被人拦了下来,脸色不由得有些难看,看向杜非秦,他冷笑:
“杜侍郎,莫非你也觉得此案苦主该死?”
杜非秦还未说话,坐在中间的石问策先开口了:
“若是真要论起此事,还是得先审问胡会杀人一案,卓侍郎,此事没有定论,那沈氏也就算不上是戏弄公堂。”
见这两人沆瀣一气,卓生泉,心中冷笑,随手翻看案卷看了几眼,他就听见石问策说:
“胡尚庸何在!”
杜非秦说:“此人前日夜里欲要放火烧着沈氏母家的宅子,西厂将此人拿了之后也送来了大理寺。”….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