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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杜非秦又拿出了另一份案卷。

卓生泉一时无话。

赵肃睿听见自己的老窝差点儿被人烧了,略略抬了抬头。

好,挺好,以后这正西坊也不必再留姓胡的人了。

“卓侍郎,从这两份案卷来看,那胡会确实恶行累累,又有人命在身,依照《大雍律当斩首示众才是。”

见卓生泉没有话可说,杜非秦又看向了那个清瘦且憔悴的女子,语气柔和了许多:

“犯妇沈氏,你说你当堂杀人乃是自首,可有证据?”

赵肃睿勾唇一笑:“我当日带着丫鬟培风一道来了察院,当时这察院大堂上只有三个差役三个狱卒,合共六人,我要是想逃,只消让培风护着我一路杀出去,也并非难事。”

杜非秦立刻让人去传召培风。

培风本就在门外候着,大步走到了堂中,双手抱拳,先是对自家姑娘行了一礼,又对几个大人行礼。

“丫鬟培风,你家主人说你可力战六名男子将你家主人护卫离开这察院,可是如此?”

培风微微点头:“回禀大人,确实如此。”

卓生泉轻嗤了一声,仿佛听了个笑话:“杜少卿,这等话您何必当真?一个丫鬟,为了自己的主子什么话说不出来,我……”

“当。”

也不知道是否是今日不宜嘴贱,卓生泉还没说完,就再次被打断了。

这次,他不是被人用话打断的。

那一声响是他的桌子上传来的。

就在他的桌子上,一根式样寻常的木簪牢牢地钉在桌面上,簪头还在轻晃。

目光久久才从簪子上移开,卓生泉浑身冷汗直冒,他看向堂下那个打扮像极了男子的丫鬟,狠狠地一拍桌子,结果惊堂木被他直接甩出去噼里啪啦地滚了一圈儿才停下。

“你!”

“大人,我有此力气,可能佐证我有护卫我家姑娘离开察院之力?”

卓生泉气得浑身发抖,另一边的石问策和杜非秦却都凑过来细细打量那根被钉在了桌面上的木簪子。

“好力气!”杜非秦叹了一声。

石问策也点头:“不仅力大,用力还巧,这位培风姑娘应是从小就习武,且有师承。”

“回大人的话,奴婢父亲从前是广宁卫魏大人麾下,后来家中变故,我爹娘去世,我亦被发卖为奴,才遇到了姑娘。”培风低着头,字字声声都说得很稳。

坐在案后的石问策看向她:“九年前都沁部突袭辽东,你父既然是广宁卫魏先麾下,又牵累家中……你爹可是赫赫有名的广宁卫夜不收?据说当年滦河一战四百夜不收死守一城十余日,斩敌数千,城破之后夜不收连同家人全被斩首做了京观。”

不光石问策,赵肃睿此时也看向了培风。

他早知道培风是沈三废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却实在没想到这个平素言语寡淡的丫鬟背后竟然有这样的曲折。….

滦河一战,大雍痛失数城,广宁卫上下战死无功,培风一个小丫头就算千辛万苦跑出来,也免不了受苦,落在人贩子的手里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了。

“石大人,咱们是在审案,可不是在叙旧。”卓生泉的语气森然。

“对,咱们是在审案。”一旁听愣了的杜非秦连忙说,“这位培风姑娘有这等本事,她要是真想带着沈氏离开此地,确实并非难事,本官以为沈氏说她当堂杀人乃是自首,也有几分道理。”

卓生泉却不想再提此事,一挥手,他说:

“刚刚两位大人还说要先审胡会杀人一案,既然如此,就先传召胡会一案的人证,来人,宣白氏上堂!”

“民妇白氏,见过三位大人。”

穿着一身素白衣裳,白氏缓缓跪倒在地。

“民妇当日亲眼看见胡会杀了齐绣儿。”

白引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腕儿,她娘留给她的银镯子,被她给了齐绣儿,前些年她找人打听过了,她亲娘早就去世了。

她娘挺好的,给她梳辫子,给她做面饼子,还会做一手好汤面,她把镯子给了齐绣儿,也把自己的娘给了她,以后齐绣儿在地下也是有人疼的。

“白氏,那日胡会找你,所为何事?”

“回大人,胡会常来纠缠民妇这等暗门子,那日他是来跟民妇讨便宜的。”

一向轻佻的白引娣低着头,努力让自己说的每一个字都郑重。

“他讨什么便宜?讨到了么?”

听到这个问题,白引娣瞪大了眼睛,幸好,她的眼泪没有流出来。

她今日是来给齐绣儿讨公道的,她不能哭。

“回大人,胡会要讨的便宜就是民妇的身子……他讨到了。”

卓生泉点了点头,他的目光缓缓从白氏看到沈氏,又从沈氏看到了白氏

,片刻后,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缕极轻的笑:

“既然如此,那胡会与你就是姘头。”

“姘头”两字一出,白引娣撑在地上的两只手几乎就要撑不住了,那双比从前清瘦了许多的手上青筋暴起。

她沉默了许久,才终于想起来自己是应该说话的。

“回……”

“大人,民妇有话要说。”说话的人是沈氏。

卓生泉眯了眯眼睛:“沈氏,你有何话要说?本官如今在审的是白氏。”

赵肃睿却不耐烦与他虚与委蛇:“大人,你收了我奴婢的簪子拜她为干娘,今日在场之人都是见证,你怎么还端坐在上面,不下来给你干娘磕头?”

“放肆!”卓生泉拍案而起,“沈氏,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他爹的一个吃着皇粮吃出了一肚子龌龊下作的废物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在审案?你是在审案?!你那嘴一张开大雍朝上百年的陈屎都在里面沤出汤儿了!白氏被欺辱,你就说她和胡会是姘头,你面前竖着我丫鬟的簪子,你不就是她儿子!”

或许是几日没吃饭。

又或许是被算计的肝火一直郁结难泄。

又或许是肚子里一直空空如也,装下的就是有气。

总之,赵肃睿他怒了。

“若此时是一个男子被一个男子所杀!证人曾被凶徒殴打,你可也能闭着眼睛说他们两人是至交亲朋?那胡会丧尽天良!罪不容诛!你倒给他哭丧了!你算个什么东西!我把那胡会的二两烂屌剁下来了,你迫不急的塞嘴里了是吧?!”.

六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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