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朔云下马将缰绳递给甲士,然后调笑般地说:“有些日子没见这鹰,你想的怕是彻夜难眠了吧?”
“从小喂到大,这楼里属我的鹰最大、最凶。”梁封侯取过甲士递来的白肉喂鹰,他眼里满是溺爱地望着,“甄将军亲手送的。”
刘朔云笑了笑,这时一名身披铁甲的甲士飞步奔近,到了跟前利落地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竹简,急声说:“报!沉沙营飞鹰快报。”
刘朔云闻言立刻接过,然后铺开飞速地观阅一番,随即递向梁封侯,说:“塞外情报,你看吧。”
梁封侯接过,星眸如电般扫过,旋即手掌一握。
“迦拿人进入右庭腹部了,这事有蹊跷。”他侧身转向刘朔云,用商量的口吻说,“自甄将军荡灭外寇右庭,外寇残部皆已迁徙到中庭后方休养生息,这些迦拿人去那里干什么?”
“我记得那是一片古河床的旧址。”刘朔云捻须思索,“从送至烟州的战报来看,迦南人在海岸陆续侵入,人数足有百万之多。海岸地形低陷,沙丘又高,到了夜里海水涨潮会淹没海滩,根本无法驻扎。兴许他们打算在右庭旧址安营扎寨。”
“大人洞悉千里。”甲士点头说,“小的前些日还在沉沙营当值,听前方战线收到的战报说,迦拿人拉着大船集结于右庭旧址一带,船上都是新木,人数莫约数十万之多。但是他们不进不退,对于我方刺探的斥候,以及外寇派出的武士皆置之不理。”
“他们把船拉到大漠里了?”刘朔云惊讶,“你可知道他们在那里干什么?”
“听陷阵营的情报。”甲士抬手探入头盔挠着下巴,“他们似乎在用木头在那里建一座很高的台子,如今已然比鹰楼还高。”
“搭台子?”刘朔云不解地看向梁封侯,“这迦拿人中有修道妖人,如此这般诡异之事,莫不是要登台做法,施展妖术?”
梁封侯抚摸着鹰的羽翼,看向甲士问:“吹角营如今如何?”
梁封侯在路上早已接到驿站加急快报,所以对吹角营败北一事了如指掌。
甲士羡慕地看着那鹰,他说:“回来的残部只有三十余人,斥候队五人,斥候小队队长交河校尉未曾……”
他说到着低落地垂下头。
校场中正在操练的甲士闻言也纷纷停下动作,其中一名拿着长矛气喘吁吁的甲士看向这边,他胸腔剧烈起伏间,握着长矛的手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知道了。”梁封侯挥退甲士,转向刘朔云说,“既然迦拿人没有拦截斥候,想来这其中定有猫腻。前线离此甚远,从情报上猜不出什么。”
刘朔云听的眉头一挑,他很了解梁封侯,顿时明白了这话中的意思。
他神情严峻地说:“你想亲自去探查?”
“我本来就是斥候。”梁封侯耸肩时,那鹰忽地张开翅膀保持平衡,“亲自去看过,我才能知道他们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那校场中一直望着这边的甲士闻言攥紧长矛,喉咙咕咚着吞咽了口唾沫,他似有些紧张。
“那里头有修道妖人,你若被拦下,定然有去无回!”刘朔云蹙眉严声,“不可,我不同意!”
“朔云,将军再时曾教导过我等,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梁封侯与鹰一齐看着刘朔云,“
守在这一知半解,你我皆惴惴不安。还不如去前线看个明白,也好提早给崇都送上军情战报。你我都清楚,即便没有那修道妖人,以迦拿百万之众来袭,满红关必然不敌,倾倒在即刻之间。此事容不得再三思虑,当早做提防!”
“封侯,你是满红关都尉!如今关内无大将镇守,你若出了事,军中便无人能御下如指这般指挥下边这十万铁甲。”刘朔云激动地说,“关中无将,可手下的甲士、斥候,谁不服你?你俨然已是他们心中的将,是他们的主心骨!军魂若灭,军骨不存,你不能去,要去,我去!”
“书生脾气,这么些年了,还这般拧。”梁封侯轻笑着摸了摸鹰的脑袋,“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关河梦断何处?这诗是王妃当年与我说的,她告诉我,我名里有封侯,命里注定要在乱中取胜,一将功成。将军不在,满红关的甲士犹在,我梁封侯不在,十万铁甲仍是纵横大漠千里的悍勇雄师。况且……”他话语一顿,丹凤眸注视着刘朔云,缓声说,“我不在,不是还有你吗?”
“莫与我说这般胡话,我手里拿的笔,不是刀!”刘朔云苦口婆心,“武人服的是勇者,不是我这等穷酸书生。”
“欸,莫要自惭形秽。”梁封侯宽慰说,“文人的笔,有时比我这腰跨里的刀可要快多了。”
刘朔云明白,他在说什么也劝服不了梁封侯,这么些年来,他哪次不是这般苦心劝导?可每一次,梁封侯都是执拗地顾自下了决断。
也许就是这骨子里的傲意和自我,才令他在军中成就非凡,也深受爱戴吧。
“既然你意已决,我多说无益。”刘朔云从腰间拔出细长的佩剑,对着沙地描绘,“你若出塞,当先直奔沉沙营。据换值的安排,今日沉沙营当全军推进三里,而陷阵营已然代替吹角营的位置,不可进退,只能死守。而你不能深入右庭旧址,只能在一旁观测,我觉着,你应该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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