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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您莫如此呀!”老仆役茫然无措地落泪,“老爷!”

胡表真哭到真情悸动,突然猛地躬身剧烈地呕吐起来,口中那黄白腥物伴着胃酸统统吐在雨水里。他双臂撑着地面看着地上的污秽,从荡着涟漪的雨水中看到了自己的面容。

他的眸子越睁越大,随之猛地用手在污泥里刨弄,疯了般地将其揉乱,口中疯癫地喊着:“胡表真,你不是人!你忘恩负义,你害了陈家,你辜负了陈榆晚的期盼,你是罪人,你该死,该死!!!”

“老爷!”老仆役膝行地爬过去,拽着胡表真的胳膊嚎啕,“老爷莫如此呀,您是廷尉平,刑狱的老大人都以您马首是瞻,您可不能这般轻贱自己呀!”

“我不是!”胡表真倏地回首,皱巴巴的脖颈绷着青筋,他厉声喊,“我是杀千刀的罪人,我该死,你,滚开!”

他猛地挥袖推开老仆役,旋即强撑着身子站起来,朝着大街前方步履蹒跚地迈步走。

老仆役见此急忙去牵马,拉着马车快步赶上,他在胡表真的后头喊:“老爷、老爷!”

胡表真什么也没听到,他浑浑噩噩地迈动脚步,白发被雨水打乱垂在双肩,他望着街道的尽头,看着不远处陷于黑暗中的府邸,口中呢喃着:“陈榆晚大人,学生来了,学生来向你请罪了。且等我,等等我。”

老仆役仍旧老实地跟在后头呼唤着,胡表真时哭时笑时摇头,他浑身的衣袍上沾着泥泞、污秽、唾液,看上去犹如落魄的乞丐。

他就这样漫步在倾斜的急雨中,狂风呼啸着,雷电闪烁着,他身形飘摇地走了许久的路,直到膝盖剧痛,路也走到了尽头。

胡表真如行尸走肉般站在台阶前,怔怔地抬着眸子望着头顶脱漆的牌匾,嗓音悲凄地轻声说:“大人,学生来了。”

轰隆隆。

雷电闪烁,照亮了牌匾。

廷尉府。

廷尉府门前的灯笼还挂着白,那是在悼念死去的陈平冈。

宗祠内的灵案上摆放着几样贡品,一盆橘子,一盆干馒头,还有一盆已然凉去的青鱼。

烛火忽明忽暗,四周幽寂,老夫人独自一人跪坐在蒲团上,手中的念珠不断扣动,她闭着眼,鼻息绵长而缓慢。

咚、咚。

沉闷的敲门声穿透嘈杂的雨声传入府内,老夫人微微睁眼,缓缓开口说:“来人。”

候在门前的仆役当即跨过门槛,他跪下去轻声回应:“老夫人。”

“去看看。”老夫人望着灵案上的灵位,“半夜敲门久了终是扰人,莫要叫邻里巷子的人听了

做文章,乱嚼舌根子。”

仆役点头说了声“是”,随即他抬袖掩着头,冒雨朝前廊跑。

不多一会儿,前门的敲门声没了,可转而代替的却是一阵抽噎的哭声,由远及近地从前廊传来。

老夫人听着声,半眯缝的眸子也渐渐睁开。她唤了侍女服扶着站起身,然后拄着拐杖朝门口走。可还没到门前,一道落魄的身影突然闯入她的视线内,这人直直站在门前,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学生胡表真。”胡表真发丝凌乱,垂头伏拜下去,“拜见大夫人。”

“胡大人,你这是?”老夫人上下打量,当即环视左右说,“来呀,快去拿件干净衣裳,在烧壶热水,立刻去!”

胡表真闻言倏地抬眸望着老夫人,口齿发颤了半晌,愣是没说半个字,反倒吸了一口凉气,旋即又把头低落地垂了下去。

“老爷!”老仆役从前廊慌张地跑进来,见了胡表真当即跪在院里,他垂着袖子哽咽喊,“老爷,您、您莫——”

“住嘴!”胡表真扭头严声喝止,随即转头望向宗祠内的那排排灵位,虔诚地说,“此处乃是陈氏宗祠,不得大声喧哗。”

老夫人望着跪在雨中的老仆役,随即看向胡表真,温声说:“胡大人,这是做什么。人是肉做的,冒雨受寒都得痛上三更五更,快些让他进来,莫在外头淋雨。”

老夫人摆了摆下巴,仆役当即将老仆役扶到屋檐前,那老仆役顾不得脸上横流的雨水,抽噎地望着老夫人,说:“老夫人,快些劝劝老爷吧,自打今夜出了晋王府,老爷就魂不守舍,跟失心疯似的走了一夜子路,浑身都湿透了。小的看着、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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