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皇后扶着案,手扫过茶盏,茶盏平滑着从案上倒下去,摔成了碎片。
她依旧注视着暮云,说:“茶盏碎了。”她将另一个茶盏推到身前案上,“那便换一个新的,更好的。”她往茶盏里泡茶,动作柔的似水,“我为贵妃时,要做的无非就是从这冰冷无情的后宫里争夺陛下的爱。待他爱上我。随之,便是改变。生而为女子,做不了郑国的官,先贤经典里说的头头是道,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江笑南曾跟我说,是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
“焦皇后才德兼备。”暮云面容逐渐冷漠,“楚贵妃,三皇子,四公主,七大州州牧。即便知道指使庞司空纵火杀人的幕后主使是你,旁人也想不到,你真正想杀的,其实是无双和她那还在襁褓里的孩子!”
暮云吐气很重,胸腔剧烈起伏着。
“是呀,我是要杀她。可你与我同样是女人,一定是懂我的。”焦皇后用哀愁地目光看着她,“女人最大的本事不是三从四德,而是嫉妒。我总是会嫉妒别人做的更好,长的更好,得到更好的东西。”她指了指暮云,嗓音轻柔地说,“你也是如此。即便你与乐无双同出勾栏瓦舍,但她总能做的比你好,琴艺、嗓子、容貌。九州传唱烟州双绝,便是崇都的世家公子也不惜跋山涉水南下烟州,为乐无双一掷千金,博红颜一笑。谁会记得她身边一个小小的捧琴人?你在她背影里永远出不了头,而我。”她指尖抹过光滑的盏沿,深切地说,“造就了你。”z.br>
暮云深感震撼,焦皇后的话虽然令她厌恶,但扪心自问,在逐年长大的岁月里,她的确深深的嫉妒着乐无双。
那些黄金白银从指缝里倾泻犹如亭外的暴雨,咣当作响的洒落在红袖长飘的花船甲板上。一箱箱奇珍异宝争先恐后地铺满大厅,在那醉人的琴声里,男人们泛着炙热的渴望目光,聚焦着台上面容雅淡的乐无双。
而她侧立在高台后的角落里,望着那番令内心悸动的景象,失落地垂下了头。
“不,你毁了她也毁了我。”暮云强自按下内心的悸动,她撑着桌案站起来,俯视着焦皇后,寒声说:“陛下唯爱无双,当年楚贵妃南下烟州,为的就是替陛下迎无双进宫。她若是进了后宫,皇后之位,犹未可知!”
“不错,女人应当觉慧,洞悉先机。”焦皇后也站起来,但她的气势却在顷刻间转为威严,“作为皇后,尔虞我诈,不择手段乃是必备的手段。杀乐无双是为了争宠,杀楚贵妃亦是。一个女人一旦要做狠绝之事必当心思缜密,谋划周全。”她绕过桌案逼近暮云,目光怜悯中带着几分讥嘲,“我杀乐无双、楚贵妃,其后后宫无人再是我的对手,皇后之位稳固不移。再杀七州牧替换己下棋子,七州尽收囊下!四公主年幼得宠,长大必然持宠而娇,杀她便是为了我儿秦王。杀三皇子,日后夺嫡之战他便少了一个对手。女人要的,我争到了。男人要的,我给了。所以。”她居高临下犹如一座深不可测的高山,俯视着暮云,淡漠地说,“即便是一个还在吃乳的婴儿,我也要未雨绸缪,狠绝干脆!”
公私尽收!
暮云瞪大双眸看着焦皇后,她在过去的岁月里自惭形秽,觉得自己永远也比不上乐无双。而她现在也已明白,此刻的自己根本无法和眼前的焦皇后比拟分毫。
她缺少的,是破釜沉舟不顾一切,哪怕抛弃性命也要去果决下定决心,为之争夺的勇气。
暮云吐气粗重,她面色浮起倔强的红,一挥袖袍高声说:“可你不知道,
那个孩子没死!”
“那又如何?”焦皇后步步紧逼,“我说过,陛下是龙,当年的龙子如今已从浅滩醒来,盘龙心怀雄志,天下将变,真龙将扶摇直上九天统御天下。而我这只痴心做梦的乌鸦已成真凰,无人在可与我斗!”
暮云被逼地退出天亭,她每后踏一步,身子便矮焦皇后一头,直到退无可退,身后便是滚滚河涛!
但她仍然倔强昂头,凝视着焦皇后,质问说:“那陛下呢?陛下若是知道你这般狠心毒辣,定然要你焦氏一族灭族!”
“而今陛下不在是当年的陛下,我亦然不是当年的我。”焦皇后满足地眯眼,旋即从袖里摸出一柄精致的短匕,“纵使真龙无法镇住九州,那我便举焦氏全族之力,助他呼风唤雨,直达天巅!”
焦皇后说着忽地高举手臂,那短匕泛着精粹的寒芒,旋即猛地朝暮云扎了下去!
暮云被霎时剧变吓地面色发白,她不自觉地向后踏步躲闪,可这一脚却是踏空了,而那刀光已经迫近眼前,身子更是向后翻去!
“贼婆娘住手!”
一道橘色璀芒破空而来,带着呼啸之音堪堪打歪了袭向暮云的短匕,旋即下一刻在倒飞时打碎了亭内的一坛酒缸,酒水肆意横流满地!
一道红衣倩影脚踏河波,身形似燕般飞掠而过。她逼近天亭,在顷刻间单掌推出,撑住了暮云摇摇欲坠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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