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至巷子口,忽地窜出一人来,吓的毫无防备的独孤朔浑身一个激灵。抬眼便是裴策,独孤朔不管他,自顾着转身进去。
裴策以为独孤朔记恨他抢了秦州的功劳,遂张嘴骂道:“独孤兄何必这般小家子气,今日我在堂上辩驳了,可那晏统领不容我细说,此番是我抢了你的功劳,下回我定要替你抢一个回来!”
独孤朔一听是裴策误解了,忙道:“裴兄何出此言,若我真想与你抢功劳,自然不会写在折子里了!”裴策一听,顿觉纳闷,却是心中暗暗有几分高兴,说道:“既不是为了功劳之事,那你如何这般垂头丧气失魂丢魄的?”
被这一问,独孤朔心中猛地一惊,忙转思忧,转念故意喜笑颜开地说道:“裴兄,不瞒你说,我心中一直隐隐不安,不论是晏清芳还是武、关二人,对吕放之死一事轻描淡写,也是奇怪,按惯例也该是要罚俸银的,最少不得被两位副统领训斥一番,我本想着今日也少不得一顿了,却是三位统领都好似故意不说,还要奖赏,其中是何道理我着实想不明白!”
裴策听了,哈哈一笑,说道:“你盼着罚了我的俸禄才安心,我就说这人总是爱胡思乱想,依我看,他们不是不管,而是郭林遗之事全然盖过了一个内卫掌班之死,可见此番并不是抓一个反贼余孽这般简单,其中蹊跷不能也不愿说与我们听罢了,我们也不必放在心上。来来来,他们几个闹着去喝花酒,数日未有好歇,不如在你这僻静的宅子里好好消遣一番!”
裴策说着,一手提溜起酒,一手提起肉给独孤朔看了,而后径直往厨房去了,边走边说道:“你也该娶个媳妇了!哈哈,徐胃、郭秉、秦阳、上官衣他们上午派的差,便会一同过来!”独孤朔听了,哦了一声,心中忽地担忧起来,心道:“万一柳凌微来时他们都在,未及说明该如何是好,却也不知裴策那夜是否看见了柳凌微!”如此想着,转身忽见裴策举着刀立在眼前,独孤朔又被惊吓了一番,霎时捂住扑通扑通的胸口。
“你如何走路没个声响,一声不吭似得便来!”
“你想什么呢?我给你说了半天了,也不见你搭话,着魔了啊!我都走到你跟前了,你也看不见听不见,反倒说我走路没个声响,真是奇怪!”裴策说着,摇着头转身去了。
“你说了什么?”独孤朔问道。
“我说我有个远房表妹,过些日子要随我姨丈来神都,到时你去相一相,人长得闭月羞花,娇艳玲珑,比神都的姑娘差不到哪儿去!”
“算了吧,我一个糙汉子,可别吓着姑娘了!”独孤朔说着,徐胃等人来了,一时院子里欢乐起来。
才进门,就听上官衣道:“哈哈,还是独孤大哥的这个宅子好,远离街市,清净安逸,怪不得一散衙就没了踪影!”
“哎哎,快别卖嘴了,快来帮忙,看不见我一个人忙的焦头烂额的吗!”裴策喊了一句,众人嬉笑着赶进去了。
徐胃与独孤朔寒暄了几句,就听裴策喊道:“没醋了,徐胃去蔡大娘那儿讨些去吧!”徐胃听了,应了一声便要走,独孤朔急忙拦下来,说道:“我去吧!”众人看了一眼独孤朔,道:“独孤统领如何是去了一趟陇右道,竟也变了一个人似的!”
裴策笑道:“莫管他!”众人听了,一时附和着笑了起来。
独孤朔全不管里面众人,出了门直奔了蔡婆婆处,沽了醋,又再三叮嘱了几句,才放心回来。
众人好日子不聚,一时高兴,直吃酒吃到醉了,东倒西歪地挤睡在一处,直到次日日头晒热了才一个个醉汹汹地回去了。
独孤朔早早又去了一趟蔡婆婆的铺子,依旧没有柳凌微的消息,连着两日依旧如此,直被蔡婆婆取笑了一番才罢。
第三日傍晚掌灯时分,内卫左司诏庭司掌使李曾来请独孤朔往明堂去见大统领晏清芳,独孤朔心中虽有疑虑,却也不多问耽搁,穿戴好朝服,随李曾直奔了明堂。
独孤朔远远看见御前司的人,便故意问李曾道:“李大人可知大统领何故不诏我去内卫司,而是要去明堂?”
李曾轻轻拨了拨马,神秘一笑道:“陛下此刻正在明堂,想来是你们陇右道的差事办得好,陛下要奖赏了!”独孤朔听了,嘴角一笑,已然知悉是武皇要见他,不方便派御前司来,故而打发了诏庭司的人来。
忽地一个念头闪过,独孤朔想起刘凌微来,一时嘴上不说,暗暗捏了一把汗,笑着说道:“都是为陛下办差,分内之事,无须奖赏,也该竭力所为!”李曾听了,笑了笑,不言语,拨马去了。
等到了明堂,李曾被御前司的内卫拦在门口,只放了独孤朔一人进去,独孤朔边走边想,该是陛下召见,莫不是已然知晓了柳凌微了,或者柳凌微被抓了。想着忽地停下脚步,但事情已然到了跟前,只好硬着头皮走一遭了。
进了明堂,只见常随太监守卫门口,独孤朔揖手请见,里面传唤了一声,便请了进去。
独孤朔虽见过几次武皇,却从未被召见过,心中自是忐忑万分。
“卑职独孤朔叩见陛下!”独孤朔进的门口,远远看见龙颜,遂跪倒在地,长揖道。
“独孤朔免礼平身,近前回话!”
“谢陛下!”独孤朔但说一声,揖着手,佝着腰快步走近,临到阶前,忙又跪道:“不知陛下唤卑职前来有何吩咐?”
“不必拘礼,起身来说!”
“谢陛下!”独孤朔听了,忙起身来,退在旁侧,又见一旁的是晏清芳、武承嗣两人,忙揖手道:“见过两位大人!”那两人不作声,只揖手回礼。
“果是少年英才,此番郭林遗之事办得很好,朕甚欣慰,朕已经吩咐内阁,择日便对你们许以奖赏!”武皇背转着身子立着,一手扶住额头,若有所思地说道。
独孤朔急忙跪倒在地,说道:“为陛下分忧,乃是分内之事,不敢言赏!”
武曌说道:“哈哈,倒是个实诚的孩子,起来吧!”。
独孤朔说道:“谢陛下!”
武承嗣突然问了一句:“独孤朔,你们在陇右捉拿郭林遗时,可有其他人在场?”单单这一句好似晴天霹雳,独孤朔以为柳凌微被抓,故意唤他前来问询,一时心中慌乱起来,额上的不觉渗出了汗,转念又装作镇静,心中正在思虑如何答复,却是武承嗣看他惊张,便又说道:“独孤朔,御前问话乃是常事,你自不必慌张,照实来说当日情形便可!”独孤朔听了,心间稍稍放松,却还是摸不透情势,想着最可能是他自作主张放走四名边军之事,忙跪倒在地,磕头谢罪道:“卑职有罪,不该放了那四名边军!”
三人听了,相视一笑,武皇又道:“平身吧,朕在折子中看过了,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能思虑长远,处处为大周着想,维护寡人声誉,真是难得,恕你无罪!”
独孤枫听了,心中稍稍作解,武皇转头又对晏清芳说道:“内卫有此明大局事理之人,也是清芳的功劳!”晏清芳急急揖手,言道:“都是陛下圣明的福泽,大周才得辈出!”这两句话,使得原本忧色的武皇顿时喜笑颜开,武承嗣也附和了几句。
“今日陛下唤你来,是让你再想一想,当夜你们清理郭宅时可有遗漏什么东西?”武承嗣忽地问了一句,独孤朔脑海中当即想起郭林遗临死之时将一件东西交给了柳凌微,他心知此刻断不敢有半点迟疑,便立即说道:“并无遗漏,院内屋子、水池、枯井各处我们一一搜寻过,一应文书、信笺,就是一片废纸,都被封存着带回了洛阳!”
“能否将当夜情事当着陛下的面述说一番?”武承嗣听了说道。
独孤朔点头应允,随即将那夜情形从头到尾细细说了一遍,独独除去放走柳凌微之事。罢了又道:“我等深知此事干系重大,路上也没有片刻耽搁,回神都后,所有证物一应交由案证司查封,没有半点遗漏!”
三人听了,连连点头,武承嗣道:“与裴策说的一般,该是没有遗漏,晏统领说独孤朔是内卫中最为细心的,思虑也最为周到,该是没有遗漏了!”
“辛苦独孤统领了,下去歇着吧!”武皇示意下,武承嗣说了一句,独孤朔忙跪谢退身,边走边听武皇言道:“再查一查,或是营州的消息有误,或者那东西根本就不在郭林遗手上,只是贼人借此扰乱朝廷思绪罢了······”独孤朔听了营州几个字,心中已是忐忑起来,想来他们说的事情该是和柳凌微息息相关,他自知必须要找到刘凌微了,说不定会有危险,遂出了明堂,直奔了蔡婆婆店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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