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冷哼道:“张大人,此人说自己随流民入青州,流民当中可有如他这般武艺高绝之人?今晨入城,我早已看过本案卷宗,此僚分明是个七品武修,试问一个七品的武修,是如何沦落成流民的呀?”说完,他的眼睛有意无意的瞟了曹庸一眼。
一直便注视着李忠的曹庸,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心头不由一凛,瞬间便已领悟到对方的用意,孙启毫那日带着王令来找他,闹出的动静可不算小,刘平山在青州安插有眼线,这事曹庸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那天动静这么大,刘平山又岂能不知?
曹庸何许人也?外表看似温和有礼,实则清高得很,能叫他毕恭毕敬迎进府邸的人又有几个?除了九庵先生孙启毫外,其余与曹庸交好又受他尊崇的人皆在京中,再结合那老乞丐的身形和年纪,放在有心之人眼中,定会猜出些端倪,李忠此番咄咄逼人看似毫无道理,实则他正是利用了自己在别人眼中草包的形象,借机试探曹庸,他看似在强压王令,实则是在逼迫曹庸,逼他替王令说出实情,这样便可以确定,那个失踪了三年的老鬼是不是真的又回来了,若是能得出个确切的结论,将此事上报给宁王,他便是大功一件。
李忠的这个问题倒还真把张钟离问住了,张钟离已经见过了柔兆,也猜到这个王令和罹罪长歌是有关联的人,可是他又该如何反驳李忠呢?一个七品武者当了流民,轮得着的事吗?定州习武之人不在少数,北方人士生来剽悍,七品虽不是随处可见的大白菜,但也不在少数,眼下战火纷飞,有这个实力要么在抵抗外族侵略时便已殉国,要么落草为寇当了山匪,又或是趁势投军,以图收复家园,哪有去当流民讨饭的?
张钟离一时语塞,下意识的看向曹庸,王令是从曹府别院抬出来的,差人去传唤他时,差役回报说,疑犯躺在院子里露天而眠,怎么也叫不醒,便命人将他搬到了这里,人既然是从曹府带出来的,柔兆统领昨夜的言语中也隐约透露出,王令与曹庸是捆绑在一起的,眼下也只能盼着曹庸能够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然而张钟离看到的却是,曹庸正面色凝重地紧握着椅子两侧的扶手,丝毫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曹庸又怎能不知,此事只有他可以替王令解释,可若是吐露实情,孙启毫的行踪恐遭暴露,眼下先生正在暗查走私线索,此事牵扯甚大,一旦泄漏出去,恐怕会坏了大事,所以曹庸此刻的内心才会如此纠结,他面色难看的望了王令一眼,好巧不巧的与王令的目光撞在一起,见王令正对着自己轻轻摇头,曹庸会意,随即靠在椅子上闭目不语。
李忠见曹庸这般作态,心里已有了恼意,立刻便要对王令动刑。
“来人呐!动刑!”
“且慢!”李忠话音刚落,却听人群之中传来一声高亢的嗓音,打断了准备对王令施以杖刑的两名衙役。
在场官员及围观的百姓纷纷扭过头,顺着这个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王令也下意识地回头张望,却见一个手按剑柄的少年自人群当中挤了出来。
“让让,劳驾,麻烦让一下,借过,谢谢老伯,谢谢这位大哥......”这位少年说话很是客气,硬是从密密麻麻的人群里挤出一条道来。
他的出现令使团着实一惊,昨夜这个少年给他们留下极深的印象,张海峰、白志钧、王佃雨、刘继四人,对这个少年的印象更是深刻,此刻见他横插一脚走到中间,纷纷皱起眉头。
倒不是这个少年本身的实力有多高,只是他昨夜那一剑给人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七品挡四品,又有几个能做到的?别看他境界不高,可若是真让这几个总旗挨上他一剑,他们四个心里还真没底能接得下来。
傅鸯横按长剑一路缓步走到王令身旁,王令看着这个少年颇为诧异,见对方的体貌特征,以及那张残余少许稚嫩的脸庞,再看那把青色古朴长剑,当即便猜到这人就是柔兆口中所说的那个持剑少年。
傅鸯朝着王令露出一个老实巴交的笑容,看着倒是挺招人亲近的。
李忠见到傅鸯出现也是一愣,虽然对方有恩于使团,但这种事情李忠哪会记挂在心上?他最多是挂在嘴上客气两句,见这小子竟敢出言打断他,李忠怒道:“傅鸯,今晨你不是说有事要单独去办吗?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又为何突然干扰本官!”
傅鸯脸上挂着浅浅笑容道:“李大人,我出言打断,也并无恶意,只是为了告诉大人,这王令绝非是什么晋国细作。”
李忠眼中闪过一抹寒光,他阴阳怪气的哦了一声道:“你说他不是细作,你二人是何关系,你又凭什么证明?”
“此人乃是雷元帅的一位远亲,家住定州,晋兵多去定州之后,雷将军便失去了他的音讯,我此番便是为了寻他而来。”傅鸯道。
别说李忠了,曹庸等一众官员也皆是一惊,围观人群中顿时议论纷纷,然而最受震撼的,其实是王令本人。
什么玩意儿?!我是那个大将军的远房亲戚!这事儿我自己怎么不知道?!王令目瞪口呆的望着傅鸯,傅鸯则对着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甚至还偷偷眨了一下眼睛,看得王令两眼懵圈,搞不清楚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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