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吴伯父打电话给兖州这边的朋友,人家开车把我送过来的。”盛希康抹了抹眼泪说道。
盛希平一听,立刻从院子里出来,到外面一看,果然大门外停着一辆吉普车。
“同志辛苦了,下来休息会儿吧。”
车里那个司机也就二十岁出头,一听这话连忙摆了摆手。
“不了,不了,我还有任务,领导说了,让我送盛同志到大赵庄后,不能耽误,要立即赶回去。”
盛希平咋说,人家也不下来,没办法,盛希平只能掏出两盒烟,硬塞给对方。
对方收了烟,朝着盛希平点点头,然后发动车子,离开了大赵庄。
盛光耀老爷子是二月初三早晨起来过世的,按规矩来算,这是大三天。
老家这边,停灵送殡的规矩比较多,报庙、一天三顿饭送汤、发盘缠等等各种事情非常多。
得亏是庄子里不少人都来帮忙,大张罗安排得当,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二月初五,也就是停灵第三天的早晨,在土地庙送过汤水之后,便要起灵出殡了。
天六寸、帮五寸、底儿四寸的红松棺材,已经涂上了红漆,并由专人在上面画了南天门、莲花、祥云等纹样。
棺椁底部撒一层石灰或草木灰,再铺一层谷草。
一切准备妥当后,由儿孙抬着送老褥子,将盛老爷子的遗体送入棺木中。
张罗手里拿着缠了棉花的筷子,蘸上酒,口中念念有词,为死者开光。
盛连义作为长子站在张罗旁边,张罗念一句,盛连义跟着念一句。
最后,张罗将被褥、衣服等整理妥当,招呼盛家人上前,最后再看一眼老人。
盛家众人依着辈分、长幼,围着棺材转一圈,算是跟老人最后告别。
盛光耀老爷子躺在棺材里,容貌依旧如之前那般,面带微笑,竟是没丝毫可怖吓人之处。
众人一边围着棺材转圈,张罗一边叮嘱,不许将眼泪落到棺中,更不许伸手,以免死者走的不安心。
待亲人告别后,棺盖合隼,盛家上下,跪了一片,哀声动天。
张罗拿出七根钉子,盛连义手中拿着锤子,按照张罗所指,一根一根钉进去。
盛家众人跪在地上,有喊爹的,也有喊爷爷的,“躲钉啊。”
有帮忙的上前来,撤去了香案、幔帐等东西,接着有身强力壮的杠夫上前来,抬起棺材往院外走。
盛连义抱着孝盆走在前面,出了盛家大门,盛连义带头,一众人等跪在地上痛哭失声。
盛连义将孝盆高高举过头顶,用力一摔,孝盆摔的粉碎。
请来的吹鼓手立刻吹奏起哀乐,杠夫抬起棺材往外走,盛家众人随之起身。
然后长子打幡、长孙抱着灵位,女婿撒纸钱,男丁紧随其后,一路朝着山上,盛家的祖坟行去。
女眷不上山,送到山脚下,然后绕了个圈往回走。
此时,早就请好的扫炕人,也就是村里岁数大的老头,拿着一把新绑了红绳和钱的新笤帚,把盛光耀睡过的炕,彻底清扫一遍。
然后再把盛光耀睡的枕头拆开,里头的糠皮子用簸箕装了,送到路口连同烧纸一起点燃烧了。
女眷们都解下来腰间的孝带子,在火堆上燎一燎,然后进院子坐会儿。
接着,准备宴席,款待帮忙和吊唁的宾客。
盛希平一行跟着上了山,将盛光耀老爷子埋葬在盛家祖坟,快晌午的时候,才下山回到家中。
进门前,送葬的众人都在门口吃了块豆腐,水盆里洗了手,然后才进院子。
为了办丧事,盛家人特地从庄子上别家买了头猪杀了。
庄子上专门做红白事大席的厨子,领着帮工的媳妇婆子们在隔壁忙活着炒菜做饭。
此时盛家院子里摆上了好些个桌椅,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大张罗招呼着一众亲朋入席,孝子上前答谢亲朋。
之后帮工的这些个亲戚朋友,都意思意思吃了点儿饭菜,安抚盛家众人几句,便都离开了。
等宾客散尽,盛连义兄弟五个坐在一起,由专门管礼账的人把相关账目报备清楚。
这年月白事吊唁随礼极少给钱,一般都是随几捆烧纸,或者几尺白布黑布等。
纸一般要留作三年烧完,挽幛等,多数就是几家分了。
这些都好说,最主要的是丧事花销,以及老人留下东西如何处置。
好多人家,上午老人刚出了殡,下午兄弟姐妹之间就打破了头,就是因为分这点儿家产不公平闹起来的。
盛家兄弟五个,除了老大在父母跟前儿,其余几个都在别处,尤其是盛连成在东北,几年也回不来一趟。
盛连成未能在堂前尽孝,自觉对不住父母,所以主动提出来,丧事的费用,他多出一些。
至于说老人留下来什么,他一分都不要,毕竟还有盛韩氏呢,老太太还得养老。
老三、老四、老五一听,也都表示,丧事费用他们几个出,不用老大拿钱了。
兄弟间客客气气,互相让着,不争不吵的,倒是没闹起来。
盛韩氏的弟弟,也就是盛连成他们的舅舅,挺大岁数的老人了,一直坐在旁边,听着他们兄弟算账。
直到最后,老爷子长出了口气,“行了,就照着他们几个说的办吧。
老大,这些年恁伺候爹妈不容易,钱就不用恁出了,他们几个分摊就行。
恁娘岁数大了,往后这养老,还得恁两口子多费心。”
有道是娘亲舅大,韩家老爷子是亲舅舅,他说话就好使。
就这样,由韩老爷子拍板,盛连成四家均摊了费用。
丧事办的圆满,可大家伙儿心里都轻松不起来。
晚上大家坐在东屋,陪着盛韩氏说话聊天,一边说着,又都落下了眼泪。
出完殡后,三天要去圆坟,老家这边规矩多,每个七都要去上坟。
盛希康还要上班,不可能请太长假期,所以三天圆坟之后,便想着往回走。
盛希平已经耽误了近一个月,更是不能再耽误下去,也在圆坟后,跟家里人道别。
“爸、妈,我和老三就不能继续在这儿呆着了,我俩都有事儿,先走。
你俩要是着急就烧完头七回去,不着急的话就等着烧完五七再走,家里那边,我打电话交代一下。”
从山上下来,盛希平兄弟就跟父母说道。
“行,你们该干啥就干啥去吧,我和你妈再住几天。
刚才跟你大爷你三叔他们商议了,我们兄弟一共五个,不能烧五七。
所以我寻思着,等烧完了三七,我就和你妈回家去。”
离家出门一个月,盛连成心里也着急的不行,可是再怎么着急,该办的事要办完。
别人都好说,离着近,大不了请假回来,上完坟就走。
盛连成家住在东北,哪能一趟一趟折腾?他就只能住在这儿。
就这样,盛希平哥俩辞别了一众亲人,一个南下,一个北上。
盛希平一路坐车、倒车,费了两天多的工夫,总算是到了羊城。
在羊城休息一天,去见了妹妹盛云菲,兄妹俩见面,盛云菲少不得要哭一场。
盛家老爷子离世后,盛希平发电报给盛云芳和盛云菲了,可是俩丫头离着远,根本赶不过去。
没能见爷爷最后一面,盛云菲也是很难过,哭了很久。
盛希平安慰妹妹一番,又说了父母的情况,让妹妹安心。
第二天,盛希平便坐车前往深城。
一到深城,盛希平立即就感觉出不一样来,说不出什么感觉,好像比以前更热闹了。
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气息,街头巷尾充斥着各种广告招贴画。
“毓丞,最近深城有什么动向么?我怎么瞅着,好像本地多了很多公司啊?”
盛希平回到公司,一进门就问吴毓丞。
“呦,哥你回来了?老家那边事情办完了没?哎呀,你倒是歇几天啊,这么着急就回公司干啥?”
吴毓丞一见盛希平,连忙站起身来,先去给盛希平沏茶倒水,然后俩人坐下来,慢慢聊。
“最近,不少内陆省份的政府部门,都来深城开贸易公司。
你是没见着,现在深城街头,天天都有公司开业,天天那鞭炮声都响个不停。
好多人都过来贷款,然后挂出招牌成立这公司那公司的,你是没瞧见,老热闹了。”
吴毓丞坐下来,给盛希平讲解最近深城的变化。
盛希平闻言,点了点头。这个,他大致明白咋回事儿。
主要是深城的一些优惠政策,吸引了大批内地部门机构。
这些人过来开公司,借着优惠政策进行货物的倒卖和流通,基本上,做的都是跟盛希平他们差不多的生意。
现在的深城,已经成了买全国、卖全国的大基地。
曾经有个笑话是这么说的,一些沪市人跑到深城街头买了把折叠伞,发现竟然是从沪市运去港城,又转回深城的。
沪市人很高兴,说是比在沪市买少花了几块钱。
深城人也高兴,说是赚了几块钱,港城百货公司也高兴,同样说赚了几块钱。
每个人都得到了实惠赚到了钱,可是折叠伞的价格反而还低了,那到底是谁赔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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